■劉剛

記憶中，小屋的燈光常常亮至深夜，那 是母親在操持針線活兒，一家大小的鞋襪全 是母親縫制。節儉的她，為了省下給我買書 包的錢，還利用舊布料給我縫制了一個書 包，我是全班僅有的幾個背著布書包上學的 孩子。為了安慰我，手巧的母親還在書包上 繡著“好好學習”四個字，大紅色的，特別耀 眼。母親的話很多，兒時上學，長大上班，她 那關懷備至的話語始終盤旋在耳畔，我想過 叫母親住嘴，但是我說不出口，因為那重復 又重復的話語，是母親層層疊疊堆砌出來的 愛，這份愛能御寒，能辟邪，能給予我力量， 能給我指明人生的方向。

母親傾盡一生都是為了我，然而她與人 聊天時，總說沒給我什么，孩子擁有的都是 孩子自己努力創造的。我聽后羞愧難當，母 親啊，你怎么可以這樣說？

又一個母親節來臨，我了解母親的脾 性，所以沒像別人那樣提早訂購禮物。我不 會捧一束康乃馨送給母親，因為那將顯得十 分矯情，母親也不會接過去的。我不會在母 親節這天刻意給母親打電話，因為近年來， 離開母親的日子里，我幾乎每天都會打幾次 電話。母親在我心目中的分量早已勝過世 上最昂貴的禮物，母親節這個日子于母親而 言，那只是很平常的一天。我知道母親需要 什么，所以，除了陪伴，我不會去做所有流于 形式的敬老愛老的事情。不是我不屑，而是 我不能第二次刺痛母親的心。

記得那年臘月，因為約好要與驢友去 麗江，所以決定不回老家。為了安撫一直 盼著我回家過年的媽媽，我便花血本買了 一件高檔的羽絨服寄回去。媽媽收到衣服 給我打來電話，依然滔滔不絕，說家里養肥 了很多雞鴨，腌制好了臘肉，栽種了許多我 喜歡吃的蔬菜……當聽到我堅定地說自己 已經買好去麗江的車票后，母親的聲音戛 然而止，仿佛瞬間被什么凝固了，良久才 說：“那你有空再回家吧！”那個春節我過 得非常開心，冬日麗江讓人感覺不到有多 寒冷，與同伴們一路拍攝一路瘋狂，很帶 勁。假期結束，回廠上班后才歸于平靜。 這時接到妹妹打來的電話，說媽媽這個年 過得很不順，還去過一次醫院。感冒了？ 我不是給媽媽買了一件昂貴的羽絨服嗎， 應該能御寒啊！電話那頭停頓了會兒，然 后傳來一句“是我的心冷”就掛斷了，我知 道那是母親的聲音。

我害怕了，我不敢跟母親通電話，給父 親打了過去，父親在電話中語重心長地跟我 講了許久，印象中，沉默寡言的父親從沒對 我說過這么多的話。那一刻，我意識到自己 任性導致的錯誤，凡事都有輕重緩急，不能 僅憑興趣愛好。后來讀到孫犁的《曲終集》， 有這么一段話：“人生舞臺，曲不終，而人已 不見；或曲已終，而仍見人。此非人事所 能，乃天命也。”我想，父母安在，就是兒女 之福，應當孝親惜福，而敬老愛老的最佳表 達方式莫過于用心陪伴，所以，母親節，我 回家陪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