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久沒到住宅小區花園里散步了。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環境，似乎很難再激發出自己繼續欣賞的興趣。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熟視無睹”和“日久生厭”吧。原來自己也是一樣無法跳出這世間的俗套，我禁不住自嘲著。

朦朧的路燈下，依稀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居民或快或慢，正沿著蜿蜒的步道行走著。間或還有一兩個孩童騎著閃光的童車追隨父母腳步奮力蹬過，留下清脆的鈴聲和串串笑語。這是城市夜生活中最為溫馨祥和的場景。

我與妻子漫步在這熟悉的步道上，邊走邊閑聊著。妻子挽住我的手臂，帶著嗔怪的語氣，說我已經很久沒有陪她一起在小區里散步了。我心里禁不住歉然起來：確實是這樣，因為工作生活中的繁雜事務，因為自己慢慢養成的惰懶心性，我對小區花園真的是久未走觀，疏于欣賞了。眼前的花園風景似乎變得有點陌生起來：花草樹木早已變成了另一番模樣，在春風春雨的滋潤下已蓬勃生長起來了。雖說是晚上，然而在燈光的映射下，卻依然可以看到綠化樹木的樹葉婆娑、枝繁葉茂。就連路旁不起眼的小草也越發長得濃密起來。這是春天時期的花園景象，是四季風景中最柔最好的時光。

行到步道轉彎處，一縷幽幽的芳香不經意間鉆入鼻腔里，沁入心脾中，令我精神為之一振，禁不住感嘆一聲“好香啊”。妻子也發出了同樣的驚嘆，連聲問我是什么花香，竟然在夜里也會這么濃厚？細嗅幾下，感覺這香味又不是夜來香的味道。究竟是什么花香呢？我一時好奇心大起，便牽起妻子的手說：我們去找找看，究竟是什么花兒？我們一起加快了腳步往前走，邊走邊往綠化樹木叢中細細尋找，終于在一棵高大的綠化樹下找到了香味的來源：原來是一棵不起眼的柚子樹！那幽幽的濃郁花香正是從這棵柚子樹散發出來的。

停下腳步細細觀察，柚子樹長得并不算高大粗壯，目測不超過2米高，卻長得枝繁葉茂，大大小小的枝丫上綴滿了白色的小花朵兒，挨挨擠擠的，形狀像極了茉莉花。那看不見、摸不著，卻又濃郁芬芳的幽幽香氣正無聲地彌漫在四周，令人恍如走進了花香里的世界，聞著就令人陶醉。我禁不住在心里為這棵柚子樹喝彩起來，真是其貌不揚，一“香”驚人啊。平時并不怎么引人關注的柚子樹，開花時竟然是這么的芬芳，這么的吸引人。

我慢慢地搜索著腦海里的記憶，終于想起了我是“認識”這棵柚子樹的。當初剛搬進這個小區居住時，我曾陪母親在小區里散步溜達，算是熟悉新環境，也曾走馬觀花式地瀏覽了這小區花園里的花草樹木。期間，母親停下腳步指著一棵矮小的綠植告訴我說：這是一棵柚子樹啊！并疑惑著在城市花園里種的柚子樹會不會開花掛果呢？我當時是看到過這棵柚子樹的，只是我沒有用心去關注它。之后的日子里，母親在閑談間也曾陸續說起有關小區這棵柚子樹的一些日常瑣碎：說這棟樓的哪位阿姨今天摘了一些柚子葉回家用來辟邪，為受到驚嚇的小孫女驅散晦氣；又云哪棟樓的小孩子拿著掃把棍，想去打下柚子樹上結出來還未成熟的青澀柚子果，幸好被大人阻止了。原來人們一直都是喜歡柚子樹的呀，即使到了城里也不例外。

在家鄉時，勤勞的母親也曾在老屋門前的菜地邊上種植了兩棵柚子樹，春天開花，秋季掛果，果待自然熟。母親種植的柚子樹所結出的果實皮皺果小，但是掰開里面的果肉入口時，卻是如蜂蜜般甘甜。母親曾自豪地說：這可是蜜柚品種呢！是從鄰縣蜜柚子之鄉買回來的正宗柚子苗所結出來的果實，怎么能不甜如蜜……那不僅僅是蜜柚果實的獨特之味，更是一位老母親留給兒女們的甜蜜味道。只是我常年工作生活在外地，并沒有真正用心去關注過母親種植的那兩棵柚子樹的成長，也沒有認認真真地觀察過家鄉柚子樹的開花結果過程，更沒有如今晚這般近距離地欣賞柚子花，這么安靜地嗅著濃郁的柚子花香而陶醉其中。細想起來，不禁令人吁噓，內心愧疚，真是往昔不可追也。

看著眼前密密匝匝的柚子花，一股淡淡的念想突然涌上心頭：不知母親當年親手種在菜地旁的那兩棵柚子樹此時開花了沒有？那小小的白色花兒是不是也像這花園里的柚子花般香郁濃烈……正在愣神之際，妻子拉起我的手說：已經知道是柚子花香了，我們繼續散步去吧。

眼前的夜色越發蒼茫了，那潔白的柚子花也在我的身后慢慢地模糊起來。唯有那幽幽的柚花香，依然伴隨著柔柔的晚風，漫漫灑灑地向四周散發著、彌漫著，無聲地甜蜜了小區居民們的安寧生活。

作者：朱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