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爛漫，歷來是文人雅客喜愛的風景，出現在詩文里的桃花數不勝數，“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陶淵明的《桃花源記》更是引得無數后人有了桃源情結。即使不是文人雅客，普通百姓見了那盛開的桃花，也不得不驚嘆一句“漂亮”。在廣東省河源市連平縣上坪鎮，這里種有數萬畝的鷹嘴蜜桃，每年的二三月份，來賞桃花的游人如織。上坪桃花有多美？絕美！美得我十幾年不敢動筆去描摹，就怕我的拙筆描摹不出其神韻的萬分之一。

初次去上坪賞桃花，是在2009年三月初的一個星期六，那天天公不作美，細雨綿綿，春寒料峭，但我和幾個年輕朋友興致不減，懷著對桃花林的向往，乘坐公交車來到上坪鎮中村桃花山。

天空下著毛毛細雨，霧氣迷蒙，視野并不開闊，在車里，看不清車外的風景，下了車，入眼便是那漫山遍野的桃花，我被深深地震撼了！那綿延起伏的山地間，一株株墨色桃樹，枝干蒼勁，造型奇特，枝條上沒有一片葉子，只有一朵朵嬌艷的紅花，像撐著一片片紅云，其間還有一些白色的奇石點綴其間，那是哪個偉大的國畫大師揮毫出的濃墨重彩的巨幅水墨畫啊？畫面如此壯觀！意境如此深遠！我們打著花傘，懷著幾乎膜拜的感嘆以及無邊的喜愛步入了桃園。

近看桃花，發現枝條和花朵并不繁密，大約都是經過桃農修剪過的，但每一朵都開得妖艷無比，緋紅的花瓣綴滿雨珠，似美人腮邊的淚珠，惹人憐愛，又似美人脖子上墜著的水晶瓔珞，迷離耀眼。薄霧氤氳間墨色枝丫上如蘸了胭脂的毛筆，暈染出朦朧的春意圖。風過時偶有花瓣似蝶旋舞，飄飛在如珠簾的雨絲中，宛若凌波踏水的霓裳仙子。清冽的雨裹挾著花香，恍惚聽見花苞在枝頭舒展的窸窣，混著雨打花傘的聲音和年輕男女的歡笑聲，譜成一曲朝氣蓬勃的春之交響樂。雨中桃林，醉了你，醉了我。

后來，我幾乎年年都去看桃花。一次，我和先生帶著父母和孩子，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去上坪賞桃花。碧空萬里，視野更開闊，帶給我們視覺上的沖擊更大。車子剛進上坪地界，路兩邊綿延起伏的山地上，艷麗的桃花夾道相迎。只見墨色的桃樹姿態優美，一株連一株，撐著簇簇花兒，紅的似火、粉的似霞，其間還有幾株白得似雪的李花，幾小塊黃色的油菜花，無數的花兒在爭奇斗艷，如色彩濃艷的油畫，美不勝收。上坪屬喀斯特地貌，白色的奇石外露，桃花開在其間，不知是奇石襯托了桃花，還是桃花裝點了奇石，剛柔相濟，相得益彰。有心的上坪人，還有的在桃山上建了亭臺樓閣，直教我們懷疑是不是來到了仙界。這時候，連我家最調皮的小女兒也變得安安靜靜。

暖陽普照桃園，遠看漫山紅遍，近看一樹紅艷。那遒勁有力的枝干和嬌艷動人的桃花，完美地把陽剛和柔美浪漫地組合在一起，正如那挺拔的新郎和嬌美的新娘。溫暖的春光中，蝴蝶舞動，似驚醒了沉睡的光粒子，那些懸浮在空中的塵埃突然有了生命，舞動著陽光給花瓣鍍上一層淡淡的金粉。蜜蜂穿梭其間，翅翼振動出高頻的嗡鳴，與怒放的桃花編織成春日的安魂曲。

桃花年年看，年年花相似，也就沒有了當初的震撼，但看著那嬌艷花兒下的蒼勁枝干，我還是感動萬分。桃農們為了七月的碩果累累，會在開花初期進行修剪，所以桃樹的枝干傷痕累累，每一個彎曲和延伸都在訴說著它們的頑強和不屈。我的父母，我的孩子，站在樹下，說著“鴻運當頭”的吉祥話，笑得燦爛如花。這幾年，過得不容易，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壓力常使人抑郁。看著那滄桑枝頭上的嬌嫩紅花，我釋懷了，沒有奉獻，哪有愛如春風暖人間？

今年3月，我的一個學生帶著她朋友從廣州回來看桃花，約了我，讓我有幸看到了上坪桃山夢幻的夜景。

遠方的客人選了上坪鎮下樓村的民宿“村裳人家”落腳，這是一座兩層的別墅，裝修得豪華氣派。上坪鎮的老百姓因為種桃，日子過得越來越富裕，往昔的貧窮村落日漸被小洋房、別墅群所代替。晚飯過后，熱情的民宿老板帶著我們上了桃山上的農莊，山上的農莊簡陋些，但有柴火可以自己做飯，可以露營。我們就在桃山上煮一壺茶，看夜燈中桃花影影綽綽，如夢似幻。我們喝著茶，聊聊家常，聽聽老板碧哥怎樣在香港給明星剪頭發而后回老家種桃、做民宿、開飯店的傳奇故事。真如神仙般舒服、愜意。

夜漸深，天上的星星似乎被人間的熱鬧所吸引，悄悄出來湊熱鬧，似北斗的銀勺舀起銀河之水，化作星星點點潑向灼灼其華的桃林，有些落在花瓣上，有些散在枝頭上，而那些來自詩經的桃花精魄，此刻正舒展著緋紅裙裾，在星星和燈光織就的羅帳下起舞。這一幕，真是美極了。那一瞬，我多想伸手摘一顆星辰，把星星當飾品，與星空化作永恒。可是，一陣快樂的尖叫把我拉回熱鬧的人間，原來，民宿里一對情侶在辦生日派對，那男朋友是懂浪漫之人，送女朋友一幕星空、一園桃花，怪不得換來陣陣尖叫和祝福。生日派對在煙花綻放中進入高潮，燦爛的煙花飛上星空，又化作了繁星點點，與桃花精靈，進了情侶的心，入了我的魂。

作者：賴滿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