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臘月，日子就像長了腳一樣，走得格外快呢。甜香軟糯的臘八粥吃過，家家戶戶便開啟清水洗塵迎新年的模式，這是臘月里一項事務繁雜的浩大工程，也是迎接新年的一項必不可少的重要儀式，著實馬虎不得。

對于小孩子來說，清水洗塵是過年里唯一可以參與的事情。所以，懷著幾分急切總要多次催促母親及早啟動此項活動。一天早上，母親起床后就鄭重其事地宣布：今天要打掃家了！

本來孩子們還蜷縮在溫暖的被窩里，貪戀夢的芬芳酣暢，一聽到母親作出重大決定，都一骨碌爬起來，迅速穿好衣服洗漱，吃過早餐之后便主動請纓，與大人們一起忙碌起來了。

小孩子先拿一把竹掃帚，爬到房頂上掃干凈一片，再平平整整地鋪上一塊舊床單，然后把床上的被褥枕頭一一搬出來，一趟趟放到舊床單上。父親已經把水缸里的水挑滿，母親用舊頭巾把烏黑的秀發包裹得嚴嚴實實，還穿上了那件只有干活才穿的粗布衣服。母親揮動長長的掃把清掃起墻壁來，由于太過用力，掃把在墻上留下了一道道粗粗細細的劃痕。這時，家里開始彌漫著嗆人的塵土味。

一番清掃之后，家具上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塵，但母親并不在意。因為懂事的孩子早已盛來半盆清水，洗過抹布之后，爬上凳子開始擦洗家具。大孩子擦高處，小孩子擦低處，配合默契，把家具擦得錚明瓦亮，光可鑒人。

父親從庫房里拿來刷墻粉，按一定比例倒進水桶中，攪拌均勻。排刷是新買的，父親有意分擔母親的辛勞，就操起排刷仰著脖子率先刷起了屋頂。男人們干活粗糙，沒刷幾下，衣服上就濺了不少白點子，更糟糕的是袖子里也灌進不少白漿，那模樣著實狼狽。母親忍不住嗔怪幾句，然后一把奪過父親手中的排刷，一下一下刷起墻來。母親的動作優美嫻熟，長長的手臂輕輕擺過去，再慢慢蕩過來，像踩著鼓點節奏，像在跳一支曼妙靈動的舞蹈。而且母親刷的效果也非常好，一刷接著一刷，渾然一體，完全看不出接縫的痕跡。更令人稱奇的是，母親的身上居然看不到一個白點子。

父親當然不會允許自己閑下來，他一桶一桶配制刷墻的溶液，并且隨時移動它們到母親觸手可及的位置。看到母親累了，父親會貼心地遞過一杯溫開水，或者適時遞過來一塊擦汗毛巾。孩子們擦完家具，就開始擦玻璃去了。父親從他的酒瓶里倒出少量的酒，讓孩子們蘸著擦玻璃。這時，家里空氣中氤氳著醇厚濃郁的酒香味，還有刷墻粉揮發出的成熟水果般的馨香氣味，還夾雜著孩子們快活的笑聲。

在全家人齊心協力地勞作下，家里的面貌煥然一新，像一個面容光潔、明媚皓齒的美艷少女。太陽西下，當落日余暉給寧靜小院涂上一層耀眼的金粉的時候，家里的搞衛生工程也接近尾聲，母親在父親的指導下還貼上了吉祥喜慶的年畫和窗花。頓時，家里流光溢彩，寒酸簡陋的家此時似乎也熠熠生輝起來。

父親把被褥枕頭全部搬進屋子，母親已經換上了潔凈的新床單和被罩枕巾。一家人喜氣洋洋，草草地吃過晚飯，聞著新床單被罩散發出令人安心的好聞味道，一家人沉沉墜入甜美的夢鄉，就連酣夢都是無比馨香呢。

作者：張燕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