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崴

終于在年前搬進了新房。按照習俗，喬遷新居是要在當地過年的，圖一個紅紅火火的好兆頭。

我原以為房子裝修好了就萬事大吉了，住進來才發現，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小問題。這不，衛生間滲水，師傅上門兩次都沒能解決問題。今天，第三次約師傅上門維修，說好九點半，已經超過十分鐘了。我在客廳不停踱著步，耐心也隨著腳步消磨殆盡。正想著打電話去投訴，這時手機響了，一個陌生人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老板，實在不好意思，我剛在路口不小心讓小車給撞了，耽誤了時間……”我心頭涌上一種不祥的預感，腦海閃過一個念頭：“這可跟我沒關系，不會賴上我吧。”這年頭，說不清的事情太多了，對陌生人的戒備已成習慣，就如在冬日里頂著寒風前行，要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然而，我馬上又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涼薄了些，于是問他：“人有沒有受傷？”對方連忙回答：“沒事，沒事，擦破了點皮，也怪自己邊騎車邊看導航，沒留意前面轉向的汽車。”他這樣一說，我稍微安心了些，聽這話，倒不像是會訛人的。

他在電話告知我，人沒受傷，只是要跟對方商量下如何處理要花點時間，所以要遲點到我家，請我再等等。我聽他說話頗有禮貌，便又多問了幾句，得知就是在我家附近的路口出的事故，便說：“我也下來看看吧。”

遠遠地，便見一輛白色的小車打著雙閃，一邊還有部電動車，有兩人正在交涉著。我走近一看，電動車旁的中年男子右臉頰被擦破了，還好不算太嚴重，擦傷處已不再滲血。他的服飾以及電動車都讓我馬上就知道了這個人就是要來我家上門服務的師傅。我朝他點點頭，他也一瞬間知道了我的身份，略為拘束起來，小聲說了句：“老板，你怎么還真過來了。這我自己處理就行。”

“這是你的老板啊？那剛好，老板你看，我正準備右轉，他就這樣直接撞了過來。”那是個穿淺藍色羽絨服的小伙子，他顯然誤會了，指著車門的撞痕對我說。

我看那撞痕，淺淺的，便說：“小兄弟，好在人都沒有事，馬上要過年了，大家都挺忙的，就不麻煩交警了，大家互相體諒一下，你覺得呢？”說完，我掏出兩百塊遞給小伙子，咳，一會再跟那師傅說，從給他的服務費里扣回來吧。

小伙子遲疑了片刻，接過錢說：“行吧！”

小伙子走后，中年男人便跟著我回家。

我問：“怎么換了個師傅？原來上午維修的不是你啊。”

他笑了笑，說：“都回去過年了。我老家在江西，這不疫情嘛，就不打算回了。”

他一邊說一邊趴下身子，仔細查看滲水的地方，又用手指反復摸了摸打膠的地方，然后說：“問題其實很簡單，之前的師傅沒有處理好是因為沒有等密封處完全干透就打膠，這樣是沒用的。”他又接著說，“表面上看起來已經干了，但那些縫隙內部還有水，有些師傅圖快，自然是做了無用功。”聽了這話，我突然覺得臉有些熱，想起自己最初接電話時的冷漠。

師傅說罷，拿出小刀把原來的密封膠一點一點清除干凈，然后用電吹風對著接口處反復吹，時不時用吸水紙擦拭。就這樣，前前后后忙了一個多小時。正當他準備收拾工具準備起身時，電話響了，是他女兒的視頻通話，一個甜美的聲音傳來：“老爸，你什么時候回來呀？我和媽媽在家等你。”

我看到他把攝像頭側了側，朝向地上的工具包，笑著說：“爸爸正忙著呢，等疫情形勢好些，就回來……”攝像頭對著的，是他沒有受傷的側臉。我又想起了他之前的話，內心泛起漣漪：看問題不能光看表面，做事情不能只做表面功夫，待人接物也是如此啊！

離開時，我把服務費給他，沒有扣之前處理事故的兩百塊。他接過錢，從中抽出兩百遞給我：“老板，剛剛感謝您。這錢不能讓您墊。”

“你拿著，要過年了，哪里都加價。你就算加價的吧。”我推回去。

最終，他還是沒拿。我在陽臺目送他，只見他在樓下細心地用什么在粘電動車倒后鏡。

之前的事故中，他電動車的倒后鏡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