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曉

“真想不到當初我們討厭吃苦瓜，今天竟吃得出那睿智愈來愈記掛……”聽懂了陳奕迅的歌，或許，便懂了大半個人生。每個人的青春各自精彩，每個人的中年卻是如此的相似。

還是很小的時候，我就在父母“這個下火，多吃點”的引導下，開始嘗試著吃苦瓜，每一次吃的時候，那種難受的苦味就在我的胃里蔓延開來。不過說實在的，苦瓜吃在嘴里，確實有種淡淡的苦，但那種苦也不是想象中的苦不堪言。當我有了小孩以后，我依葫蘆畫瓢，試著讓孩子學著吃苦瓜。兒子不愛吃，每次餐桌上有苦瓜時，我總會委婉地展開“思想工作”：這天氣干燥，苦瓜清熱，來，嘗一嘗，并不苦哩！順便，夾一筷子放在兒子碗中。兒子表面上很順從，但每次一碗飯吃完時，那兩三片苦瓜還孤零零地“躺”在碗底。在孩子看來，苦瓜既無口感，也談不上美味，不知為什么值得我苦口婆心地讓他吃。我只好作罷。

苦瓜的苦只是味蕾的苦，生活的苦有時讓身體和精神都猝不及防。

前年的一個晚上，妻子橫過馬路時遭遇車禍，很慘的那種。到醫院急救后我半夜發了一條朋友圈：凄雨冷風中，我一定能挺住！第一時間接到了好哥們繼斌的電話：“怎么啦？”我把情況簡單說了一下，他大吃一驚地問：“不礙事吧？”然后在電話中安慰我，說這種情況下一定要鎮定堅強，應該沒事的。后來，經過將近一年的治療，保住了雙腿。這其中的苦與痛只有我知道。當情緒低落時，我還是忍不住怨老天不公，但妻子淡然一笑，說，這已經很好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今年上半年的一天，我走在小區門口，正欣賞著林子里鳥兒們的“交響曲”時，突然間腳關節痛風發作，痛得幾乎走不了路，關節骨頭像火燒和撕裂一樣，身上都痛得汗濕了。專業的醫生和熱心的朋友推薦了很多種藥，然后好心地提醒我為了身體這不能吃那要忌口的。在這期間，我真的很多菜都不敢動筷子了，但有一種菜是我每頓必吃的，那就是苦瓜。為了滿足我吃苦瓜的心愿，妻子每天會將苦瓜買回家，將苦瓜切片，撒一點點鹽擠出水分，然后放兩個雞蛋，放油鍋里翻炒，不一會兒工夫，一盤青黃相間的苦瓜炒雞蛋就做好了。人也奇怪，自從得了痛風這個毛病后，我天天吃苦瓜也不膩，更神奇的是，我的痛風居然好了，我想，這其中肯定有苦瓜的一份功勞。

苦瓜別名涼瓜，是瓜類蔬菜中含維生素C最高的一種，以味得名，在民間傳說中，苦瓜有一種“不傳己苦與他物”的品質，比如與魚、肉、蛋等同炒同煮，絕不會把苦味傳給對方，所以有人說苦瓜“有君子之德，有君子之功”，被譽為“君子菜”，具有清熱解毒、補腎健脾的功效，還能提高身體應激能力。難怪乎，我現在一到飯桌上沒有苦瓜便吃不下飯了。

我們的口味，真的會被時光和經歷改變。這是一個漫長而復雜的過程，就像我們對生活和人生的領悟一樣，不同的階段會有不同的理解。

時光的沙漏過濾掉的是雜質，留下的才是人生。曾經，我們沉迷于光鮮亮麗和甜言蜜語的外表，這正如一桌菜肴，看著七葷八素的色香味俱全，但是，哪樣不是味精醬油以及各色調料“捧”出來的，遠不如一碗清香脆嫩的苦瓜來得實在。

曾經，我們以為生活永遠都是甜的，直到經歷了人生五味，等走到歲月的某一個路口后，方知苦味也是必不可少的味道。人生千帆過盡，自會悟透一些人和事，也只有這樣，才更懂得珍惜和欣賞。

因為，所有的苦都是人生履歷上的財富，所有的痛都會隨風而去。刪去一些無關的人和事，生活變得風輕云淡。

“開始時挨一些苦，栽種絕處的花……”多年以后，和歌手陳奕迅一樣，我戀上了苦瓜的味道。有時，幸福快樂就是一盤苦瓜炒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