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球梅

仲夏五月，正是各種桃子成熟和大量上市的季節。

一天，我去一位文友家聊天，閑聊中，文友的孫子小杰從冰箱里拿出一個又大又紅、色澤鮮嫩的桃子，大口大口地吃著，吃得非常開心，且高興地對我說：“伯伯，這桃子是我外婆昨天拿給我的，又脆又甜，真好吃，我拿個給您嘗嘗好嗎？”我連忙說：“小杰，伯伯不吃，你留著自己吃吧。”小杰聽我這么一說，綻開笑靨快步走出家門，去找他的同伴玩了。

過了一會，文友從冰箱里拿出幾個桃子，洗凈用盤子裝好端到茶幾上，并用水果刀削了一個遞過給我。我吃著吃著，不禁思緒萬千。童年時代的我，真真實實有過吃桃子的痛苦經歷和感受，那時家庭生活十分拮據，想吃一個桃子是相當不易的。即使家里有桃子，也不能隨便吃，而要拿到市場上去賣，換回生活用品和學習用品，而小杰現在吃桃子是出于品嘗生活，品嘗快樂，品嘗幸福。

我是個埋芽子（遺腹子），是在父親離世半個月后出生的。上世紀五十年代中葉，我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我家門口也種有一棵桃樹。當時，家中只有母親和我兩口人，耕有一畝水稻田，由于地處窮鄉僻壤，土地貧脊，產量低，種出來的糧食只夠半年吃用，經常忍饑挨餓，只能采些野菜和山蒼子葉來充饑。整個家庭就是靠母親種點青菜和上山割草、砍柴換些錢糧來維持。在這孤兒寡母的日子里，生活的艱辛就可想而知了。因此，門口的那棵桃樹便成了我讀書、買學習用品的經濟來源。每年春節過后，母親便會帶著我上山，割些箕頭簕、金英子簕挑回把桃樹圍起來。那時我年紀較小，常常被一些簕勾住，劃破衣服，弄得手足鮮血淋漓。立夏一過，每逢周六周日，母親就叫我坐在桃樹下看守，免得被人偷摘桃子。進入仲夏五月，桃子成熟了，母親會帶著我摘桃子，看著一個個紅勃勃、鮮嫩嫩、晶瑩剔透的桃子，讓我即時垂涎欲滴，真想親口嘗嘗自己看護長大成熟的桃子。但嚴厲的母親一個也不準我吃，問我是不是打算下學期不讀書，說什么如果我吃了一個桃子，就等于吃掉了半本作業簿……這時我心里雖然對母親有抱怨，可是一想起平日里左鄰右舍思量母親的艱辛，以及日常生活中看到母親沒日沒夜為這個家操勞，頓時對母親的怨恨也煙消云散。

桃子摘完了，母親挑著桃子趕墟去了，我卻在桃樹下久久不愿離去，默默地尋找那些遺落在草叢中沒有被母親發現的桃子，然后拿回家洗凈，狼吞虎咽連皮一起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吃著吃著，不由自主地為自己的身世和家庭生活的維艱哭了起來，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地從臉頰上流下來。

斗轉星移，一眨眼幾十年過去了。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神州大地，農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春天的故事”唱響大江南北時，我審視著家里的變化：饑餓早已一去不復返了；自己也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家里建起了鋼筋水泥樓房；大眾化的家用電器和音像設施悄悄地進入了我家，真可謂“安居樂業”。當然，跟那些先富起來的人相比，我家還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從貧困和饑餓中走過來的我，對這種豐衣足食的生活卻倍感珍惜。如今，生活一天天好起來了，什么仙桃、甜桃、鷹嘴桃、黃桃、水蜜桃、脆桃、油桃和各種美味水果我也吃過了，然而在仲夏的季節里，肉食和油膩的食物吃多了，有時真的還想吃點桃子。每當吃上清甜爽口的桃子時，我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童年時期那段艱難困苦的歲月，想起大集體，想起改革開放，想起黨的富民政策，想起毛主席，想起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想起了習近平的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