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

我是農民家的孩子，父親為了供 我上學出去打工了，家里大大小小的 事情就全落在母親一個人的身上。 她獨自一人侍弄家里的十幾畝地，起 早貪黑，松土割草喂豬羊，扶犁耕種 打農藥。母親早上五六時就起床，趟 著秋天早晨冰涼的露水，在太陽升起 之前去給果樹打藥。滿裝的農藥桶 狠狠地壓著她的肩，勒出兩條深深的 痕，露水無情地往她衣服里鉆，農藥 也調皮地從桶里晃蕩出來，沿著她的 背脊往下流。每次打完藥，她全身都 是濕漉漉的，冰涼的露水夾雜著農藥 侵蝕著她的身體。

我大學畢業了，母親的身體卻累 壞了。起初是手腳酸麻，她沒有在 意，后來慢慢加重了，走路都成了問 題。2008 年我帶她去醫院檢查，醫 生說是頸椎內的骨刺壓迫神經，需要 做手術。手術做完了，也沒見好轉， 從此母親就拄著拐杖，拖著兩條已經 不是自己的腿小心翼翼地走路。

一天，嫂子偷偷打電話給我說: “老家這兩天下雨，早上咱媽不小心 摔倒了，門牙磕掉了一顆，現在在鎮 上醫院打針呢，媽說不嚴重不讓我給 你說，怕你擔心，你等下給咱媽打個 電話吧！”我心頭一緊，想了一下，該 怎么打電話跟母親說呢？直接問她 吧，她因為摔倒了怕讓我擔心，還是 裝作不知道吧！就像每次打家常電 話一樣。我打定了主意就撥通了母 親的電話，電話響了好久終于接通 了，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媽，干什么呢？”我忍住哽咽的 聲腔問道。

“啊……”母親的聲音頓了一會， “我在門口曬太陽呢……”

“這幾天家里的天氣都還好嗎？”

“啊……是的呀，這幾天都是大 太陽，曬太陽暖和，還能殺菌補鈣。” 說著母親笑了笑，盡量讓我感覺她一 切都很正常，怕我懷疑還科普了一下 曬太陽的好處。

“媽，你今天說話嘴巴怎么漏風 了？”問完我就后悔了，我突然明白了 為什么會這樣。

“啊……”母親又頓了一下，“最 近天氣熱，嘴巴上火起了個泡，說話 都不利索了。瞧我這記性，鍋里煮著 飯呢，光顧著說話了，我去看看火，就 這樣了啊，先掛啦！”母親說著，掛斷 了電話。就在剛掛那一瞬間，我的淚 水再也忍不住了，我毫無顧忌地放聲 大哭了起來，哭得像個孩子。

我們都在撒謊。但是那種善意的 謊言，讓我深深理解了什么才是真實的 愛，兒行千里母擔憂，惟愿平安此所求。 母在家鄉兒牽掛，祈愿健康心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