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我第一個到教室，剛坐下，就聽見一陣撲簌簌的聲音。

窗簾大開，陽光穿過一整面窗戶，光亮浸泡整個房間。我沒有急著尋找聲音的來源，慢吞吞地從書包拿出書本和水杯。

另一個同學到了，剛踏進教室，她就叫出聲音：“啊，有一只鳥！”

我尋聲看去，一只漂亮的鳥，灰背燕尾，修長的尾巴像張開的扇子，每一根羽毛末端都點著一粒雪白的花紋，每一根骨頭都使出全力撞向透明的玻璃。

它想飛出去。可是窗戶緊閉，鳥兒的翅膀拍打在窗戶上，撲簌簌，撲簌簌。

不一會兒，鳥兒停落在窗沿，休息一會兒，而后又撞向剛才那扇緊閉的玻璃窗。

那面墻由三排玻璃組成，最上排和最下排安的是“死窗”，只有中間的那排窗子是活窗，可以向外打開。

“哎喲，這鳥是怎么進來的？”

同學一邊說，一邊走過去，把中間一排的活窗全部打開。

我說：“是啊，不會是從門口飛進來的吧。”

掃視一圈，我拿起一根粉筆一起過去。

見窗戶全打開了，我掰下一截粉筆小心扔向小鳥的腦袋上方，它往旁邊躲。我又扔了一截，它撲起翅膀繼續往上面撞。

我邊扔邊喊：“下來啊，傻鳥。”

一根粉筆扔完了，鳥依舊掛在最上排的窗沿，它在休息，歇好后它繼續往上撞。我走回座位，說：“這傻鳥，是要把窗撞出個洞還是把自己撞壞？”

“是啊，是只傻鳥。”同學回應著。

整個上午，教室落滿撲簌簌的聲音。

從八點每兩分鐘撲簌簌一次，到十一點，十幾分鐘撲一次。

下課了，我和同學回去了。我還在想，它是否已經低下身段飛出了教室，它讓我想起以前見過的另一只外表普通的鳥。它同樣遇到被困住的境地。

那時，我剛打開它身下的一扇窗，它就飛快地撞過去。帶著不確定性，放下身段狼狽地出逃，剛碰到自由的空氣，它即刻鼓翼高飛向無垠的天空展示自己勝利的成果。

我又想起大冰說過的一段話，“窮孩子就這一點兒好，身在云端可翩翩起舞，跌落泥土可成花成樹，因為起點足夠低，便在不嬌氣不矯情中相信從頭再來。經受過求而不得的痛苦，一個人才會認清自己的局限，知足知止。”

是啊，品嘗過事與愿違的失望，一個人才會正視自己的所求，明心見性。放下種種不甘與畏懼，才能使盡全力，跋山涉水找尋出路。接受低谷時期的飛翔，才能去更高更遠的地方。

我不知道那只“傻鳥”是否飛了出去，我在想那只鳥是否能夠轉身發現身旁低矮的活窗，那個可以讓它通往自由的活窗。

又或許沒有，它依舊選擇在高處的“死窗”繼續堅持沖撞，直至戰死。想到這里，我突然覺得“傻鳥”不傻，寧可枝頭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風中，或許能真正在看似絕境的路上勇往直前、堅持不懈，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值得令人欽佩的英雄。

生活，是一條充滿未知的顛簸的河，握緊船舵的同時，路上的風雨不斷，困難不停，而我們是堅持一條路繼續走下去，還是在遇到風雨時及時掉頭換道行呢？

生活本就不是唯一解，如果內心的底氣足夠強大，腦海的知識足夠充分，相信自己可以打敗困難，那直面而上定是好的抉擇；可若百般堅持，寸步難行，千般努力，顆粒無收，萬般思量，還是無法到達彼岸，那及時換道，收起光芒，低下身段，重來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智慧。

窗外的風吹起零碎的發絲貼在臉頰，我又想起那只“英雄鳥”，還有那只輕易飛出去的鳥兒，我希望它們不管從哪個方向努力，只要過程足夠努力，信念足夠堅定，不管結局如何，它們的內心都能得到最大的滿足，那必是它們在世間留下最精彩的剪影。

作者：柯丹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