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四季變換的車輪滾滾向前，再度進入景色宜人的秋天，路邊金黃的樹葉隨風翩翩飄落，如紳士般瀟灑離去，只為騰出大自然的舞臺，讓果園里掛滿枝頭的累累碩果，成為金秋時節最美的風景。而那滿園熠熠生輝的各類果實里，率先映入眼簾的橘子，悄然撥開我的心扉，打開塵封的記憶。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在蘇東坡看來，只要橘子成熟了，就是豐收的季節。而我故鄉的后山，種滿了橘子樹，它們不如村口的那棵大榕樹粗壯，也沒有梨樹那般挺拔，卻也在枝繁葉茂中，掛滿了漸漸由綠變黃的橘子。這片橘園的主人是我的伯父。每一個微涼的晨曦，當露水從碧綠的秋葉尖頭滑落，村里墻壁駁落的黃土屋頂上，炊煙裊裊升起，和藍天白云融為一體，伯父就已經吃過早飯，扛著鋤頭，背上籮筐，踏上前去橘園勞作的路，任由初升的旭日穿透鄉間小路搖曳的樹葉，將歲月的斑駁撒在他身上。

經過伯父精心打理，每一棵橘子樹都茁壯成長，結滿果實。徜徉在宛如彩繪畫卷的橘園里，站在枝丫下，摘一個橘子，剝開綠色的薄皮，便露出黃澄澄的果肉，白色的脈絡清晰可見。取一瓣放入嘴里，甘甜的汁液滋潤了口腔，讓味蕾得到了升華，也甜醉了這個詩情畫意的秋季。伯父是把種植橘子的好手，他培植出來的橘子，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每一個都能甜在心間。

吃完的橘子皮，伯父也不會丟棄，而是收集起來，放在太陽底下反復晾曬，直到水分徹底干枯，成了干癟的陳皮。伯父說，夏秋之交，氣候多變，容易咽喉腫痛，用陳皮泡水喝，可治療咳喘痰多。橘子皮的功效，在《本草綱目》也有記載：“橘皮，氣薄味濃，陽中之陰也。可升可降，為脾、肺二經氣分藥。留白則補脾胃，去白則理肺氣。”

我的堂弟經常帶我去橘園玩耍。正值收獲季節，伯父拿來兩個籮筐，讓我們采摘橘子。鄉下的孩子早當家。兩個籮筐都被裝滿后，就由堂弟用扁擔挑起，我學習成績好些，稱重的任務就落在我身上。我和堂弟一起走村串戶叫賣橘子。那時交通并不發達，農村人難得去一趟城鎮，所以沿村叫賣的小販很受歡迎。“好甜好甜的橘子哎，不甜不要錢吶！”每到一處村莊，堂弟就扯著嗓子喊起來，盡量讓聲音悠遠綿長。很快，村民們被稚聲稚氣的叫賣聲吸引，陸陸續續走出家門，原本平靜的村子瞬間變得熱鬧起來。村民們將我和堂弟圍得水泄不通，你一個，我一個，拿起橘子試吃，嘗到甜頭后，他們紛紛裝袋購買，我趕緊為他們稱重。農村人淳樸，不會因為我們是小孩就動歪心思。一些本來是出來湊熱鬧的人，稱好橘子后，才想起出門沒帶錢，拿了橘子回家后也很快把錢送過來。

直到夕陽西下，在落日的余暉中，我和堂弟挑著已經售賣一空的籮筐，攥著賺來的幾十塊錢，歡快地踏上回家的路。路邊的草叢里不時傳來蟲鳴聲聲，仿佛也和我們一樣開心。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掙錢的喜悅，也明白了果農的辛勞。

隨著我們漸漸長大，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生活奔波，多年以后返回家鄉，后山橘園早已消失不見，當年的種橘人也兩鬢斑白。

又到了橘子上市的季節，不由得勾起我對那段少年往事的美好回憶。在這個快節奏的社會里，當我暫停忙碌的腳步，靜下心來，腦海里總能浮現出那些被橘子的甘甜溫柔以待的日子，也相信未來的美好必定會如橙黃橘綠的季節如期而至。

作者：陳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