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門口的菜地里，就有春天的風景。除了播下菜種兒，我還在菜地旁栽下一棵幼槐，我的春天就半畝地大。九十歲的楊老太聽到我的感慨，笑著說，春天不只在腳下，還在天空，你往高處看，你的春天望不到頭，要多遠有多遠。

春風漸暖，楊老太喜歡在家門口坐著曬太陽，家門口巴掌大的地方，有啥好看的，但楊老太天天看也看不夠，她總把頭靠在椅子背上，瞇著眼睛看天。看藍藍天空中淡淡游走的云，一朵一朵像剛采摘的棉花一樣蓬松軟綿，每一朵云彩都有自己的姿態，有的像魚鱗，有的像山峰，有的像巨龍，有的像層層盛開的花朵，一會兒一個樣子，千變萬化。

楊老太說，有時天空會飛過一只燕子或一群燕子，有時也會飛過別的鳥兒，不知道鳥名兒，但羽毛漂亮得很，“它們從天空飛過，在我的視線里飛很久，我目接它來，目送它走。”我接過楊老太的話茬兒說，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但您知道它已經飛過。楊老太癟著嘴直樂，點頭說，就是這個意境，只是我這老太太不會寫詩，否則我能給每一朵云寫一首詩，每一只鳥也寫一首詩，還有每一朵花，每一棵草……

楊老太小時候讀過幾年書，與別的農村老太太見識不同。柳樹冒出了嫩芽兒，我想折一枝細瞧，楊老太喊住我說，不用折枝兒，你把柳枝定在天空看。我抬頭仰望柳樹，柳枝兒在藍天的襯托下，格外綠，格外清新，陽光還給柳枝鑲上了金邊。楊老太笑著說，我看孫子拍花草樹木都喜歡蹲下身子，向天空傾斜著拍，這樣能把藍天白云都拍進去，這叫美出天際。

難怪楊老太喜歡看天，原來她的“天空”不僅有藍天有白云有飛鳥，也有山有水有花草樹木，還有人和情懷。

春天是多風的季節，楊老太總盼著春風來，她說她在等一只風箏。“紙花如雪滿天飛，嬌女秋千打四圍。五色羅裙風擺動，好將蝴蝶斗春歸。”楊老太笑著說，她就會背這么一首詩，是跟著重孫女剛學會的。風箏比蝴蝶還漂亮，也比鳥兒飛得高。

那天，我在菜地忙碌，偶爾抬頭，發現頭頂上空飄著一只黑色風箏，忙喊楊老太出來看。我倆并排坐著，看得脖子都僵硬了，還舍不得收回眼睛。原來不止有一只黑色的，還有三只綠色的風箏并駕齊驅，拖著黃綠相間的長長尾巴在藍天中翱翔，還有一只飛得太高了，只能看見一個紅色圓點。我脫口而出，太漂亮了！楊老太說，是呀，我已經跟著風箏飄上了天，坐到了云端。楊老太還是比我高一個級別，我單純是看，她已經跟著風箏去遠游了。

背起行囊，萬山千水走遍，是很多人的夢想，但足不出戶，或在家門口，也可見萬千風景，心中若有桃花源，眼前便是水云間。不信，你放下手機，走向窗口，靜心，看天空……

作者：李秀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