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馬俊

母親盯著日歷，欣喜地對我說：“立春了，冬天過去啦！”每年立春時，她都會特別提醒我們。我的家鄉立春這天沒有什么習俗，很多人都不重視，但母親卻有屬于她獨特的迎春儀式。

我很小的時候，不怎么關注季節變化，更不會留意節氣更替。小孩子大概都是如此，沒有節氣的概念，四季區分得也模糊。況且立春時天氣正冷，總覺得冬天還沒過完呢，可母親卻早早就開始念叨立春。

立春這天，母親一直囑咐我和哥哥：“今天‘打春’了，可不能在床上躺著。‘打春’不能‘打’在床上，不然一年都不順。”我只知道過年時有不少禁忌，沒想到立春也有。現在想來，“打春”不能“打”在床上，可能是勤勞的人們對自己的一種鞭策，春天來了不能懶了，趕緊動起來；或者是人們對未來生活的一種憧憬，春天來了，趕緊投入到美好的天地中去吧！

像春節一樣，母親也會用一些儀式來迎接立春。每年立春，她都會拉著父親去田里轉一圈。我跟在他們身后，看兩個人一路說笑著走向田野。到了田里，母親使勁踩踩腳下的土地，興奮地對父親說：“立春了，這地都變軟了呢！”我說：“媽，地一點都不軟，硬邦邦的！”母親笑瞇瞇地給我解釋：“這土地跟冬天時不一樣了，那時候硬得像鐵似的。現在立春了，土地解凍了，變得軟了許多。春天一來，土地里面的暖氣就慢慢往上走。別看現在還冷，過不了幾天，風都會變得暖的。”

風依舊凜冽，但母親和父親兩個人興致勃勃。他們從東走到西，從南走到北，用腳步丈量著春天的土地。父親很神往地看著麥田，對母親說：“再過一陣，麥苗就返青了。到時候綠油油一片，田里就好看了。對了，咱今年種點啥？”母親說：“我早就打算好了，這不用你費心，到時候你聽我指揮就行了。”兩個人有說有笑，沉浸在對春天的展望中。

回家以后，母親心情格外好，仿佛被春天的氣息感染到了。哥哥喜歡跟母親打趣，他說：“媽，立春了，是不是你要大展宏圖了？”母親聽了這話，“咯咯”地笑起來：“大展宏圖，我就喜歡你說的這個詞兒，聽著都覺得渾身有了力量。咱們一家人，都要在春天大展宏圖！我和你爸要種菜，我們打算侍弄個菜園子，而且要成為全村最大最好的菜園子。我和你爸都有文化，我們要科學種菜。到時候，我們去城里賣菜，賺的錢肯定多。你和你妹妹學習要加把勁，大展宏圖嘛！對了，你們的課文里是不是有一篇朱自清寫的《春》？”母親當過幾天代課教師，對課本很有感情。哥哥立即去翻課本，找到《春》這篇文章。

接下來，家里熱鬧了起來。哥哥、母親和我，我們三個人一起大聲讀《春》：“盼望著，盼望著，東風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剛起頭，有的是功夫，有的是希望……”我們讀到最后，把聲音放到最大。母親像詩人一樣豪邁抒情：“春天像健壯的青年，有鐵一般的胳膊和腰腳，領著我們向前去！”

從那時起，我在心里種下了季節和節氣的種子，也種下了春天的種子。母親用她特殊的迎春儀式，提醒我春天的到來，也讓我明白了春天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