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宏球

在東源中學虎嶺公園求知亭的臺階上，至今還有兩個清晰的小腳印。每當看到這腳印，我的內心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內疚。

2001年9月，我調入東源中學教書，由于孩子的父親在另一所鄉鎮學校任教，年僅4歲的女兒便跟著我在學校生活了4年多。

那些年，我一直擔任兩個班的高中語文課，日子過得像打仗一樣，每天馬不停蹄。清晨，我匆匆忙忙把女兒叫醒，幫她洗漱好后把她送上幼兒園的校車，接著激情滿懷地開啟我一天緊張又忙碌的工作：組織學生早讀、上兩節課、吃早餐、參加科組活動，午餐午休、學習研討、備課、批改作業、找學生談心及參加學校其他活動等。晚上，除每周兩天的晚自修蹲班外，還有一晚的“培優補差”工作。那時互聯網不發達，改卷、備課、查資料和寫教案等都要用手工操作，要做好工作很費時費力。常常白天干不完的事，我還得趁晚上孩子睡后挑燈夜戰。在那期間，我被推薦為“河源市首批百名骨干教師培養對象”，五年后以優異的成績結業并被評為“河源市教研先鋒”。可想而知，那些年，我關注女兒的時間能有多少。

那時，我們住在一間女生宿舍，女兒的玩伴都住教工樓那邊，隔得遠。她打小乖巧，聽話得讓人心疼，見我忙得團團轉，從來不敢近前添亂，只是自個在一旁安靜地玩，慢慢地養成了自娛自樂的習慣。小花傘、紅絲巾、繪本、洋娃娃等都是她的玩伴，這任何一樣她都能玩上好長時間。她撐著小花傘、拖著絲巾在宿舍一樓的廊道上跳舞；她拿著繪本煞有介事地給小豬豬講故事；她給金發碧眼的洋娃娃扎頭發、穿衣服、唱兒歌、說心里話。輪到我晚自修蹲班的時候，我回到宿舍常常近12點了。女兒總是一個人在家看《葫蘆娃》光碟，看了又看，每個角色出場的時間和臺詞她都能倒背如流。現在想想真內疚，那時我怎么就那么狠心的把她一個人丟在家里呢？可當時忙，我完全沒有時間顧及很多啊。

女兒是屬于在校園里長大的教師孩子之一。那時的校園除了兩三幢教學樓、師生宿舍樓和簡易的運動設施外，其余的都是等待開發的荒地。盡管這樣，校門一關，學校還是孩子們最安全的樂園。女兒有時會在操場玩，跟著打球、跑步的學生哥哥姐姐瘋跑；有時會與一些小伙伴在校道上玩過家家，或者觀察毛毛蟲和螞蟻等小昆蟲；有時也會晃著個小腦袋出現在課室和辦公室的門口。學生們對這些校園“孩子”的出現司空見慣，常常也會逗著小孩玩上一會。

女兒最喜歡玩的地方還是宿舍門前的小山丘，也就是現在的虎嶺公園。最初，小山丘被一些教師家屬種上了各種蔬菜。2002年開始，學校著手虎嶺公園的建設，在小山上分區域種上了各種樹苗和花草，還建造了求知亭。坐在求知亭便可以一覽校園的風景和附近的東江河以及遠處連綿的群山。虎嶺公園不但成為師生讀書休閑的好去處，還是孩子的天堂。女兒一有空就會去那里玩。那里的小樹、小花、小草、小鳥、小蝴蝶都是她的好朋友。工作的間隙，我在課室或在辦公室遠遠地看到她在那里玩，我就又安心地投入工作。她知道我在，我知道她安全地玩。我們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我甚至不知道她在那里玩什么、如何玩。多年后，遇到一些東源中學畢業的學生，聽他們聊起校園的一些人和事，我才知道女兒之前在虎嶺公園是如何把毛毛蟲用手拈起來玩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呀。

有一天，我回來得比較早，到虎嶺公園去找女兒。她拉著我的手指著求知亭的臺階天真地說：“媽媽，這是我的腳印。”順著她的手指，果然有兩個萌萌的可愛的小腳印。我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留腳印了呢？”她說：“媽媽，我踩過去只覺得腳下軟軟的，回頭一看才知道有腳印了。”我正想批評她破壞了風景，但看著她一臉無辜的樣子，還是不忍責怪。她還小，怎么知道水泥沒干不能踩上去呢，幸好這小腳印與臺階渾然一體，也算是一道風景吧。

如今看來，這腳印何嘗不是女兒童年生活的烙印呢！何嘗又不是我生活中的烙印呢！

這個腳印烙在臺階上，也烙在我的心里。孩子兩歲的時侯，我把她交給我的老母親照顧，然后脫產學習了兩年。回來后，雖然把她放在身邊，但終因忙于工作生活，對她缺少關注和陪伴。等我意識到我對她的虧欠時，時光已逝，有些事永遠無法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