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雄鷹

第二十七章地火天燒（三）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太陽還沒有完全探出頭來，只見東山的半山腰處泛起的只是一片不太搶眼的魚肚白，謝明德就條件反射般地早早起床，撥通了親家謝嘉生家中的電話，將女兒發現謝繼心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謝嘉生。謝嘉生不聽猶可，一聽卻是肺都要氣炸了。他有點怒不可遏地說：

“這個孽種，我叫他立即回來，我們共同來教訓他！”

說完，謝嘉生就立即撥通了兒子謝繼心的電話，說家里有事，電話里說不清楚，要他立即回來解決。

謝繼心聽罷老爸謝嘉生之言，明白所謂的“家里有事”，其實什么事也沒有，就算有事，電話里也能說得清楚，即使不能完全說清楚，起碼能說出個大概來，有什么理由一個電話就要他坐幾百公里路程的車回老家去？謝繼心完全預感到，他與游鳳媚的事被謝開花告發了。不過，謝繼心沒有太多的擔心與憂慮，反而心比平日還要輕松了許多。他想，父母知道了這事更好，他還巴不得他們早點知道呢！早知道早解決，一了百了，是大快其心之事，乃是謝繼心求之不得的。這事拖了四年了，是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了。于是，謝繼心明里擔心，暗里卻是高興，爽快地駕著小車，花了不到三個小時，就風風火火、風馳電掣般回到了尚平地老家。當然，尚平地圩鎮離曉水村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謝嘉生要他不要回曉水村，徑直回冬南村謝開花的家就行了。如此明確的目的地，蘊含什么內容，謝繼心焉能不知？于是，一踏進謝開花的娘家門，也就是他的外家門，他就看見了謝開花，謝開花的爸爸、媽媽謝明德與謝菊梅，以及他的爸爸、媽媽謝嘉生與謝紅柳端坐在廳堂里，一個個面色鐵青，神情嚴肅，眼睛幽亮幽亮的，發出一道道亮光，如同紫色的鐳射線，直刺得人連睜開眼睛也感到非常困難。謝繼心心知肚明此行的內容，必定是兇多吉少無疑，只是由于他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所以也就裝得若無其事、安穩如山的樣子，向雙方家長道安、問好：

“岳父、岳母，還有爸爸、媽媽，你們好！兒、婿回來了，特向你們請安！”

謝嘉生板著臉孔，陰沉著面，悶聲悶氣地說：

“你還知道回來嗎？你還知道有家嗎？”

謝繼心佯裝不明白老父謝嘉生話語用意，懵懂著回答說：

“爸爸此話怎講？兒子怎會連家都不知道呢？”

謝嘉生帶著點譏諷的口吻道：

“是嗎？不會是外面的世界比家里的世界更精彩吧？”

謝繼心依舊心靜如湖，泰然自若：

“怎會呢？家是人生的港灣，無論走到哪里，家都在心中，無論如何是不會忘卻的！”

謝嘉生加重了語氣：

“夠了，夠了，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謝繼心注視著老爸：

“爸，我說得不對嗎？哪里不妥？”

謝嘉生：

“太對了，對得可以在外面玩女人，是嗎？”

謝繼心：

“怎叫玩女人？我和她是真心相愛的！”

“好一個真心相愛，你有資格嗎？”

“我以為有資格，因為我們的婚姻其實不是婚姻，那是被人強制著捆綁起來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找不到任何一點婚姻的意義！”

“放肆！你是枉讀書了，還是腦子進水了？別忘了，你和開花是到了政府機關作了登記，領了結婚證的，既然領了結婚證，就要受到法律的保護和約束，怎么會有資格另愛她人？”

“我承認，法律內的婚姻要受到法律的保護和約束，但是，你知道嗎？我們所謂的婚姻，并不是我們相愛的結果，我們的婚姻是你們強加在我們頭上的。如果你們要拿《婚姻法》來教訓我的話，那么，我不禁要問，《婚姻法》里有哪條規定可以由父母包辦婚姻？如果我在婚姻之內另愛她人屬違法的話，那么，你們強迫我和開花結婚，一手包辦了我們的婚姻，屬不屬違法？如果我要負法律責任的話，請問，你們要不要負法律責任？”

“我看你是反了，居然教訓起老子來，你還有沒有王法？”

“就現在情形來說，我們國家沒有王法，只有國法，你們所謂的王法已經變了味，成了‘枉法’。而‘枉法’，自然是管不著、行不通的！”

“好呀，繳你讀書太多了，教訓起老子來了。既然王法管不著，那就不管王法也好，‘枉法’也好，我們都不管了，就用家法管你、教訓你吧！現在，你老老實實給我跪下！”

“爸，你可以責罵我，但你沒理由無視我的人格。你說我讀書太多了，我很贊同你的這個說法，因為很小的時候，我就讀過這樣的書，叫做寧愿跪著死，不愿站著生！今天，這句話極其適合于我，所以，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你這個不孝之子，今天我就是要教訓教訓你，看你還識不識好歹！”

“我也明確地告訴你，不管你采用什么手法，只要是不講道理的，我死也不會屈從！”

“好吧，你看著！”

“好吧，我等著！”

謝嘉生和兒子謝繼心你一言我一語，石頭打釘——硬對硬，互不相讓，直惹得謝嘉生火冒三丈，氣得從坐著的凳子上嚯的一聲站起來，舉起粗壯的大手，要扇謝繼心的耳光，謝繼心看著老爸謝嘉生那副像斗架時發怒的牛牯那般兇狠的樣子，心里雖然有點發怵，但自己畢竟是受過全國最高學府教育的學子，自尊心也不允許他就此低頭屈服于封建禮教式的淫威，因此，他把頭抬得更高、更仰，迎接著那暴風驟雨向他襲來。這時，站在一旁的謝明德和謝菊梅雖然對謝繼心的行為也極為不滿，也想替自己的女兒出出氣，但畢竟要在這重要的關頭體現一點風度，至少要懂得“親者嚴，疏者寬”這個道理；此外，站在一旁的謝開花雖然痛恨謝繼心的越軌行為，但畢竟是自己的夫君，而且身高八尺，高大威猛，這樣一個牛高馬大的大男人被老爸扇耳光，傳出去名聲不好，也影響自己的聲譽與形象；另外，一個女人的溫婉與仁慈也動搖了她對謝繼心的怨恨，心一下子軟了下來，立即與老爸、老媽謝明德與謝菊梅一起沖了上去，拉著家倌謝嘉生的手，不讓他起手打自己的兒子。而站在一邊的謝繼心的老媽子謝紅柳，向來性格軟弱，看著他們父子倆鬧翻的架勢，不知如何是好，直流著眼淚眼睜睜地任由事態的發展與惡化，一點辦法也沒有。她先是哭著求夫君謝嘉生放兒子一馬，說兒子都那么大了，還要挨爸爸的打，多難堪啊，讓外人知道了，叫兒子怎么做人？于是，就哭著抱住丈夫謝嘉生的手求情，看丈夫怒火逐漸熄了下來，她才轉過身去抱著兒子謝繼心規勸，說不要再與爸爸頂嘴了，做錯了認個錯就行了，何必死撐硬斗？看在眾人的份上，謝嘉生順勢給自己一個臺階走下來。其實，謝嘉生也是一個明白人，知子莫若父，兒子向來聰明，考取北大后，依然是一個頂天立地的高材生，名字響當當的，自己怎舍得下手打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兒子太硬頸，死不認錯，他不得不要采取虛張聲勢的手法嚇唬嚇唬他，主觀愿望上并不是存心要打他的。因此，當大家都上來勸架時，他就順勢下了臺階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