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惠寧

外公跟外婆之間的情感，我們這些后輩只能用水火不相容來形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后誰也不理誰。”那是這對老人的現狀。我們這些后輩始終覺得就這么下去，這對老人有一天會離婚，不過我媽媽說他們離不了，我也問過我媽其中的緣故，我媽說：“看到墻上的畫框了嗎？”我點了點頭，我媽說：“那個畫框，在你媽我出生之前三年已經存在了，差不多存在了六十年了，它陪伴著你外公外婆走過半個多世紀。也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我媽說的畫框，也有點年代了，在我的印象中，從我出生到現在，它一直都是默默地掛在墻上，又黑又丑，表面的木框覆滿了蟲洞跟灰塵，但是鏡面卻是很明亮，外公跟外婆經常擦鏡面，所以，鏡面明亮如昔。

畫框里，裝的是一幅普通的畫。

作為一個沒有體驗過愛情的晚輩，我曾質疑過，這世界上有愛情么？然而我媽卻告訴我，這對相處不和諧的老人，就有愛情。

我媽說，外公是外地人，剛來河源的時候，人生地不熟，性格木訥。而外婆卻是本地人，家里條件相對好一點點，性格潑辣。然而，這對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對兒，居然在一次聚會中認識了，很快進入愛河，繼而就在一塊兒了。

接著，我媽三兄妹降臨到了人間，可是很快地遇到特殊時期，我外公被迫下鄉改造，而我外婆卻被迫留在鄉鎮。

我媽回憶道，那時候我外公經常冒險上來看看外婆，哪怕是一眼就滿足。

風波結束后，外公回到城里。但是因為是外地人經常被鄰里嘲笑，外婆總安慰外公寬心點。

就這樣，墻上的畫框一同陪伴它的主人們走過了半個多世紀，然而老了之后，外公外婆之間卻不和諧起來，但是每當他們之中的一方病了或者是走丟了，另一方就會擔心得坐立不安。

就在去年，身體一向硬朗的外公，突然大病了一場。外婆急得坐立不安，日夜陪伴在外公身邊嘮嘮叨叨：“老頭子，你不能走，你若是走了，誰陪我斗嘴啊？如果你醒過來，我們再也不吵了。你醒來，咱好好談談。”

我們這才發現，這對看似不和諧的老人，實際上是特別和諧，斗嘴其實不是斗嘴，而是他們特有的溝通方式。

外公終于度過了這個危險期，醒來第一句話就是：“老婆子，你說不斗嘴就不斗嘴啊？這話我不同意，咱們講個是非曲直吧。”那語氣非常倔強。

這個場面把我們都逗樂了，我看了那掛在墻上的畫框，突然明白了，愛情是存在的，只是看你會不會發現它的存在罷了。

所謂的愛情，不在乎轟轟烈烈，也不在于貴賤貧富，而是在于細水長流，彼此互相陪伴，互相守望一生。正如那畫框一般，它見證了一對夫妻守望相依的大半輩子的過程。那就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