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群飛

短暫而美好的春節假期終究還是要結束了，該要到國外繼續我的學業了。妻子開車和兒子送我去車站。

沒有開收音機，也沒有放音樂。以往外出的時候，兒子總是嘰嘰喳喳的，今天卻出奇地安靜。我覺察到空氣中有淡淡的悲傷。

“這么早去車站等車沒意思。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喝個下午茶吧？”我提議。我知道兒子最喜歡喝飲料吃點心了，想了個調節氣氛的辦法。

“好啊，就去我們上次喝的那家奶茶店啊，那個奶茶里有打碎的芒果肉和香芋，可好喝啦！”沉默了片刻，兒子迅速回應了我。

做決定的是妻子，我們兩個都眼巴巴地望著她的背影。

“那好吧，不過要注意時間，車不等人。”妻子同意了。

“我們打包帶走，就不會時間不夠啊。”兒子反應很快。

“你爸爸五點的車，車站沒什么好吃的，機場東西又貴，買點吃的給他帶上吧。”妻子忽然想到。

“我有個主意，”兒子突然很興奮，“就到麥當勞買個套餐好了，我知道麥當勞有一款套餐，漢堡薯條加奶茶，爸爸吃漢堡，我吃薯條，媽媽喝奶茶，剛剛好。”

很快就買好了東西，我提議由我來開車，我路比較熟開得也快。于是，妻子和兒子坐到后排開心地吃著薯條、喝著奶茶，他們時而互相分享、開心大笑，時而為誰吃快了、喝多了而“抱怨爭吵”，當然，遇到紅燈停車時也不忘給我分享他們的薯條和奶茶。這個套餐讓我們的車廂充滿了歡聲笑語，給我們帶來了額外的快樂，確實很超值。

可是，再美味的食物總有吃完的時候，多快樂的旅程也終有到達的那一刻。車終究是到站了。我停好車，車外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車內卻萬籟俱寂、鴉雀無聲，兒子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我猝不及防，手足無措。

“沒事的，兒子，堅強些，爸爸很快就回來了！”我安慰兒子。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很想哭。”兒子快十歲了，已經有些懂事了。我在國外時，他跟我視頻，經常告訴我他怎樣謙讓妹妹、怎樣陪妹妹玩。

我拿起行李，下車，來到車窗右側，舉起右手，像往常一樣要和他擊掌，他軟綿綿地舉起手，在兩只手掌接觸的一剎那，我的手迅速縮回，“嗷嗷”大叫，裝作被他掌力所傷，要是在以往，他一定哈哈大笑，可是此刻，他卻不為所動，只哭得更厲害了，眼淚沿著臉頰筆直地往下流。他用力地去抹臉上的淚水，手還沒有放下，淚水又再次涌了出來。我不由得心酸。

我一直教育兒子要堅強，遇到困難也好、委屈也好，不能哭，若是以往，我肯定會嚴厲地責備他，可是，現在，看著他淚如雨下，嚎啕不止，我覺得我的心都快被融化了。我一點生氣的沖動都沒有，有的只是不盡的愧疚：在他最需要陪伴的年齡，我卻跟他遠隔重洋。終究是我虧欠他啊，我的眼睛有些濕潤了。

“那我不去讀博士了，回來陪你好不好？”時間很緊了，我只有以退為進。

“不好，做了決定就要堅持到底！”兒子雖然還是在哭，可是回答卻很堅決。是啊，做了決定就要堅持到底，這不正是我一直教育他的嗎？原來，他一直都有在聽。兒子，真的長大了。我沉默不語，怔怔地看著他哭。

轉過頭看了看妻子，她已經坐在了駕駛座，也是默默無語。我走到她身邊，伸頭進車窗，親了下她的臉頰。

“哎，這么多人！”妻子嬌嗔。

又看了看兒子，我轉過身，頓了頓，咽了咽口水，縱有千般柔情、萬般不舍，還是堅定地往車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