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槎城春光滿地，杜鵑啼血，滿目蔥蘢。香樟也是這個時節，極具特色的景物。

香樟，常綠喬木，喜溫暖，怕寒冷，生長在山坡谷地，田間村頭。它木質堅硬，紋理細膩，芳香誘人，四季常青，作用極廣。對香樟樹，我尤為懷念河源市空軍油庫里面的香樟公園,那是我執教學校的前身。那一園枝繁葉茂的香樟樹，華蓋連綿，團團堆疊的綠云如起伏的綠綢。

早有聽說“秋有八月桂花遍地開，春有香樟花開滿城香”。在退卻百花的初蕊，便是香樟花盛開的季節，望著校園內那一排排虬枝高冠的香樟樹，巍峨的枝干，吐故萌新后老的墨綠，嫩的翠綠，新生的呈黃芽綠。乍眼望去，像籠著一襲青紗，又似浮著一層薄薄的翠崗，氤氤氳氳，郁郁蔥蔥。清風拂過，濃淡墨綠的枝頭如碧波涌動。

日常工作事務繁瑣，有幾株香樟，它們的枝葉垂得很低，當覺得疲累的時候，只要抬頭望去，就能望見綠蔭匝地，清香飄逸的香樟枝在窗前搖曳生姿。那一刻，我會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上的工作，走到窗前，怡然自得地呼吸著那沁人心扉的清香，享受著香樟樹賜予我的恩澤。也就在那時，我留意到暮春時分的香樟樹是很特別的，密集的葉叢中不但布滿了密集的星星點點，而且我聞到了陣陣蘭草花般淡雅的香氣，沁人心脾。我搜尋著香氣的來源，發現了樟樹上開滿了白里透綠的細花，我心便生顫動。我欣賞著眼前的香樟花，它只有米粒般大小，六片月白的小花瓣，七八個鮮黃的小花蕊簇擁在一起，遠看時，花朵的那一點點艷麗色澤也被淹沒了，只呈現出星星點點的鵝黃，滿樹地棲息著，或靦腆地隱匿于葉叢中，或歡欣地顯露在葉叢外。還有一些未綻放的花骨朵，則是一律淡淡的草綠色，繡珠般細小。這么小的花兒似乎與香樟樹偉岸的身軀不相協調。我的心里，香樟花也應像油桐那樣大朵大朵地開在枝頭，絢麗爛漫。它卻完全出乎我的預料，可以說，除了香樟花外，我再也沒見過比它更小的花朵了，它恬靜而淡雅地獨開一隅了。

香樟落葉時也與其它樹木不同。它是在春天一邊落舊葉，一邊長新葉。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校園里其它樹木開始抽芽吐綠時，只有香樟樹紅綠交錯，死亡與新生共現。春寒料峭，春風吹起，常能看到香樟樹的舊葉群舞而下，簌簌有聲，煞是壯觀。

有一次，我帶著孩子坐在香樟樹下閱讀課外書，孩子們津津有味地讀著。突然，一陣春風吹起，嘩啦啦地，只見香樟如銹鐵般的葉子飛舞著身子，款款而下，落在我和孩子們的頭上、肩上、書本上……我們不約而同地抬頭望著這漫天飛舞的香樟葉，陶醉其中。一波未止，一波又起，又是一片嘩啦啦的聲音，起飛時輕盈靈動，落下時無比安詳優雅。此刻，我與孩子紛紛起身，張開雙臂，興奮地轉圈,直到累了才停下。我對孩子們說：“香樟的每一天，是那么熱愛生命、勤勞樸實。吐故納新是它每日的功課，縱然是落葉的時節，它也像往常一樣不斷長出新葉，更新要掉落的老葉。香樟之所以長壽，是與它的堅持和執著密切相關的。老葉的潸然離去，給了香樟茁壯成長的空間。枝頭的新葉已經長成，它的生命在延續……”

孩子們聽罷，對香樟肅然起敬。我們看見香樟樹是流動的綠色，鳥雀在它的枝椏上筑巢、繁衍生息。生命，亦如此。香樟青翠蔥蘢，我站在香樟樹下聞著香樟香，它不炫奇爭勝，恬淡寡欲，生生不息。

作者：黃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