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是沒有零花錢的。如果想花錢，只能靠自己掙。

春光爛漫的時候，漫山遍野的金銀花開了。金銀花可入藥，曬干后可賣到藥店。金銀花長在藤蔓之間，站著采摘會很累，所以大家喜歡把藤蔓割下來拿回家中，坐著小板凳慢慢采摘。不用擔心金銀花因為大家涸澤而漁的瘋狂收割而絕跡，只要你不連根拔除，到了翌年，你會發現金銀花長得更加茂盛。金銀花一般在四月盛開，五月就成了全盛的時節。一有空，我和哥哥就背著背簍，帶著鐮刀漫山遍野去收割金銀花，然后在家里利用閑暇的時間采摘下來。這過程，是清閑的，也是需要耐心的。采摘久了，會出現頭暈眼花的狀況。采摘完了，馬上用簸箕盛著曬干。金銀花不經曬，四到六斤的濕金銀花才能曬出一斤干金銀花。一斤金銀花能賣多少錢呢？也就是三四塊，到五塊錢已經是頂天了！

摘金銀花來錢慢。農村人看季節吃飯，到了暑假，我們就去山里摘山蒼子。摘山蒼子比摘金銀花辛苦，這一是源于山蒼子成熟的季節是七月，那時的天氣可以用酷熱來形容；二是山蒼子長在樹上，樹高幾米到幾十米不等，你總不能把山蒼子樹砍下來扛回家吧？既費力，還會遭到地方人的唾罵，因為這才是真正的涸澤而漁。炎熱的夏季，山里還有蛇、馬蜂、蟲子危害人身安全。我和哥哥每年都是摘山蒼子的一員。一大早，我們穿上長衣長褲，帶著柴刀、繩索、干糧出發了。為節省時間，午飯就在山里解決。天氣熱，帶到山里的飯不用半天就會餿掉。對于我們來說，帶一包方便面是最好的選擇。一包方便面需要五毛錢，一斤山蒼子才賣三毛錢，差不多是兩斤山蒼子的價錢了。除了方便面，水是必不可少的。如果運氣好，一天可以摘到百把斤山蒼子，至少是三十塊錢的收入。雖然辛苦，但是其效益是摘金銀花的十倍。

自己掙來的零花錢就是我的嗎？也不是！母親會讓我們把錢交上去，說是以后給我們買筆墨等學習用品。母親持家不易，我們自然不能反對。每天黃昏匆匆從山里回來，我們去賣山蒼子之前，母親都要過秤，想作弊也不行。于是，我們就想辦法，說是收購山蒼子的老板秤不對，每次都是少一兩斤，幾十斤上百斤的東西少一兩斤算什么呢？母親除了說幾句收購站的閑話也就沒轍了。這樣一來，我們每天就可以攢下五毛錢，一個暑假過去，運氣好還可以攢下三十塊錢。

除了摘金銀花和山蒼子，掙取零花錢的途徑還有捉青蛙、泥鰍、黃鱔以及下河下塘摸田螺賣錢。積少成多，一年也可以攢下不少錢。我一向節儉，零花錢都收藏在自己的小木箱中。

有一天，家里的電話機壞了。母親沒錢給修理師傅，于是跟對方說了一堆好話，希望延遲付款時間。師傅不肯，表示沒錢就不走了！我不高興了，問他多少錢，我給你。那人頗感詫異，說，三十塊。

我爬到閣樓上，從小木箱中取了三十塊錢給他。

他很震驚！你一個小孩子怎么有錢？

修理師傅走后，母親問我錢哪里來的，我如實說了，并且把剩余的三十塊錢給了母親，母親抱著我大哭一場。

孩提時代的零花錢似乎已經成了遙遠的記憶，其實我知道，它并未真正遠去，而是根植在我的心中，讓我感慨，讓我回味，讓我奮進。

作者：鄒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