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曉珊

人生就像一段旅程，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多人同行，只有那么一小段是踽踽獨行。回首望去，我獨行的旅途中，你總在那兒。

如今，我們一家都生活在城里，但每當躺在床上時，我總能想起那一片星空、一座沒有房頂的屋子和一堆酒瓶子。

小時候，我被寄養在外婆家，所以跟外婆很親，但與外公卻不親近，為什么呢？因為外公總讓我跑腿給他打酒，幾乎每天都打，外公在外婆的眼里就是“酒鬼，一天不喝就心慌”。還有最讓我害怕的是外公的手，我小時候愛玩，沒一會就溜得沒影，家里沒人管我，但最后總是外公能找到我，找到我后會狠狠地扭著我的耳朵，然后扯著把我帶回家。所以小時候的我最怕被人扭耳朵，故對外公也親近不起來。

某個夏日夜晚，外公卻讓我對他的看法改觀了。那晚，外婆出去做事了，所以幼小的我只能跟外公睡，外公震天響的呼嚕，滿是酒味的床被，熏得我睡不著。當我偷偷跑下床去玩時，床上的酒瓶被我帶扯著摔下去了，“咣啷”一聲巨響，外公醒了，他面露憐惜之情看著那酒瓶的碎渣子，我瑟縮地往床里跑，腦子還沒轉過來，心想為什么床上也放酒瓶？然后就開始害怕會被扭耳朵。這時，一只大手突然放在我腦袋上，我害怕地閉上了眼。但接下來的輕撫卻讓我愣住了，外公看著我說：“睡不著？睡不著就過來這里，來……”外公把我帶到屋子中央，坐在地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我猶豫地坐下來了，外公卻躺了下去，指著屋子上方，我一看，這里有一個沒被瓦片封住的洞口，正是因為這樣我才看見了天上的星星，我興奮地看著星星，連外公說的話都沒聽著，只聽到“年輕時……”“要不是……”“你現在肯定……”。外公一直嘮叨，我卻在這聲音中睡著了。醒了后的我發現我躺在床上，枕邊放著幾顆糖。

在那之后，我就隨著媽媽去了爸爸的家鄉，上車時，外婆抱著我，而我卻只看到外公的背影。過了幾年，外公突然傳來死訊，隨后，我陪著媽媽回到了曾經熟悉的鄉下，外公的屋子還是那樣子，只是主人已不在了，我陪同媽媽守了兩天，就回去了，臨走前，外婆給了我一包東西，說是外公留給我的，外婆告訴我：原來之前我的離開，外公很傷心，但是他卻沒表現出來。

回到家后，我打開包裹，里面有一堆碎渣子，還有一封信，上面寫著：給愛孫女。當我拿起來讀時，眼淚不自覺地就掉下來了，上面寫了一句話：那片星空是我年輕時發現的，要不是當時外婆心慌，你現在肯定看不到，記得讓你外婆別把那屋子修好，還有不準亂跑。

我看著玻璃渣子，包好放在箱子下。

回首，你就在這里，在我每一個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