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湘《慢船去香港》

寫實敢于硬碰硬

■賈平凹

周子湘是陜西新一撥青年作家中的好作者，有才華、勤奮、有靈氣，這幾年一直在不斷發表作品。她的小說我幾年前就讀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女人花》是一個短篇，這是我當初讀她的第一個小說。這篇小說寫了現代商業社會中人情、人性的冷暖，塑造了不同于以往傳統女性的女主人公綠月，在紛繁的城市生活中，作為一個在底層奮斗的女性，在商業競爭和生活中的挫折、裂變、成長的經歷。小說探求的問題非常尖銳，當代女性在現代生活中，應該如何找到自己的定位和屬性？小說寫法新穎，不落窠臼，在緊湊的故事結構中，設置多個迷局，細致有力地展現了不同人物間的性格、情感、善惡等多重角力，將筆觸探入人性深處。尤其是給女主人公安排了一個無望的結局那一筆，出人意料，令人唏噓，我感到她作為一個年輕女作家，有一種小說寫作的老到。后來的時日，我又相繼讀了她的一些小說，對她近年來的創作有了一個大致認識。

一個好的寫作者，要具備一種能力，即驚人的構寫力和想象力，即重新建構、打造一個世界的能力。中篇小說《天涯廚王》、短篇小說《新加坡河的女兒》是一群中國海外打工者在國外的生活經歷，一個復雜、多面的世界，一群小人物在繁華的國際大都市里掙扎拼搏的故事。小人物的命運跌宕起伏。中篇小說《惘然記》、短篇小說《慢船去香港》描寫了一段內地人去香港的故事，寫出了人在命運的變故和心理欲望面前，人性的真實和命運的漂泊、多舛。

讀了周子湘的小說，我感到她有整體性把握人物和生活的能力。同時，一個好的小說寫作者，又應該是一個好的敘述者，懂得敘述人在生活和經歷中的感受。當然，敘述是比較容易的，但在敘述中要把故事人物的靈魂寫出來，這是一件非常難的事。周子湘走的是寫實的路子，她有很強的寫實功力。無論在人物塑造、性格刻畫、故事架構、立意拓展等方面，她都敢于硬碰硬，而不繞著走。

讀周子湘的小說，感到特別純。這種純是一種小說的品質，它不僅通過小說的語言、結構等手法表現出來，更多是滲透在小說的意蘊、氣息里面，讓讀者可感可觸。它帶給讀者的是一種不擺動的、專一的、不含雜質的美的享受。

同時，周子湘的小說還很正。這種正，更多是一種格局感，細密純正，廣博沉穩。小說能做到這一點，從寫作上講，一般不會有閃失。正面示人的寫作也是有信心的表現。當然，這種正也是作者審美心理的體現，不使巧而追求樸拙。用心體味周子湘的語言時，感覺到一個女性作者的細膩與優美，簡潔和生動。周子湘的語言是一種很到位的小說語言，一個寫小說的人擁有了一種好語言，這是很幸運的事。這是功夫的錘煉，更是與生俱來的才情。

子湘有過東南亞打工的經歷，不僅對彼地的人情風物稔熟，更對那塊土地、那段時光有著深刻的體驗。她是一個有心人，更是一個有獨特藝術眼光的作家。近年來，她把筆觸停留在了那段難忘的生活中，探向一個個鮮活人物的內心。集中描寫了一批打工者走出國門后，在異地他鄉的迷茫、掙扎、奮斗的歷程，用女性獨特的觀察視角和心理感受，細膩刻畫了一個特殊群體的生存境遇和內心的情感世界。寫出了一個一個鮮活的個體，替這些社會底層沉默的大多數說話，為當下的小說寫作拓開了一個新領域。這一點很難得，很可貴。作為一個年輕的小說作家，可以看出她對自己的寫作是有規劃的，這說明她正在走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