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翠萍

春末夏初時節，嶺南大地已是一片深 綠。青山碧水間，繁密的樹影捧出一片濃蔭， 綠里透紅的桃李沉沉地壓彎了枝條。站在山 麓，猛一回首，山谷澗邊一株苦楝樹正在盛放， 綠葉頂上的繁花像一團團粉紫粉白的輕紗，又 像一朵朵淡淡的紫云，更像一縷縷淺紫的煙 霞，綠與紫交織成一片迷離幻境，空氣中泛著 淡淡的奇異的馨香，犀利的香味透著淡雅和苦 味，幽遠久揚，絲縷不絕。一陣風溫柔地拂過， 滿樹的楝花沙沙作響，搖響了兒時的記憶。

小時候，村小外操場有兩棵參天聳立的 大樹，需要一個大人張開雙臂方能合抱。北 邊是香樟樹，南邊是苦楝樹，兩棵樹各立一 方，為我們的體育課灑下一片濃蔭。香樟樹 枝葉濃密，顏色翠綠，葉子有淡淡的樟腦香 氣，圓圓的果實還可以當彈珠玩。可惜每到 春天總要成堆成堆地往下掉葉子，十天半月 也掉不完。這還不算，新長出的嫩葉還特別 招蟲，尤其是一種綠色的毛毛蟲，學名叫洋辣 子。這蟲子頭上長角，身上長毛，毒性強烈， 隨便碰一下皮膚上就紅腫一片，熱辣辣的又 疼又癢，好幾天都難以消失。因此，春天的香 樟樹簡直是我們的噩夢，每次從樹下經過都 提心吊膽，飛速跑過，生怕突然掉下只洋辣 子，落在頭上、肩上或脖子上。

相比之下，苦楝樹就可愛多了。它也落 葉，但一般在深秋，幾陣秋風過去，就脫了個 精光，干凈爽利，只留筆直舒展的椏枝，還我 們以冬日的暖陽。當香樟樹還在沒完沒了地 掉葉子、招蟲子，惹得我們一邊掃一邊惱的時 候，它已經悄悄地展開了枝丫，長出了一片又 一片嫩綠的葉子，并迅速把一串串淡紫色的 小花蕾布滿枝頭。等我們掃得筋疲力盡、滿 心怨恨時，一股淡淡的藥香便幽然鉆入鼻腔， 令人神清氣爽。抬頭一看，苦楝樹深褐色的 枝干已滿是油綠色的葉在搖曳，南邊的天空， 已盡數被紫云遮擋，滿樹春情蕩漾的粉紫色 小花，每朵花由五個粉紫的小小花瓣圍著一 個深紫色的管狀花蕊組成，每一朵花都像一 個乖巧的小女孩，在努力地拉開裙擺跳著童 稚可愛的舞蹈。滿樹繁花簇擁猶如滿天繁 星，一朵朵、一串串、一簇簇，細細碎碎，在枝 頭擠擠挨挨地笑著，鬧著，雀躍著，似乎迫不 及待要把春天的快樂傳遞給我們。

“天香薰羽葆，宮紫暈流蘇。晻曖迷青 瑣，氤氳向畫圖。”在春雨初歇，陽光翩然降臨 的早晨，那無數縷須須穗穗的淡紫色細長花 蕊，滿滿一樹，像櫻花一樣燦爛，在陽光反射 下，閃閃發亮，光彩炫目，細碎而溫柔的紫蕩 漾在春風里，光鮮生動地舞動著春天的美 麗。一陣微風拂過，那些細碎的花兒在半空 中跳著輕盈的舞蹈，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仿 佛在下一場花瓣雨，那情景讓人如墜夢境。

“越冬老干掛鈴金，迎夏綠枝披紫馨，信 繼蕃花風擺尾，身輕服履步騰云；藥株寒苦蟲 毒凈，冠葉吸呼廢氣新。寄望園丁插楝樹，延 年益壽爾郎君！”古詩里親切地把苦楝樹的果 實比作鈴金，因為它可以入藥，能驅蟲健體。 附近的村民常在秋冬時節來撿苦楝果，以備 不時之需。苦楝樹不僅給學生帶來了快樂， 還拉近了學校與家長的心。一所有樹蔭、有 花香的學校，使學生能賞夏花之絢爛，品秋葉 之靜美，哪里會缺少書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