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雄鷹

我的故鄉在九連山下。九連山是一個 神奇的世界，神奇得到處都是一片望不到邊 的綠。從大山到峽谷，從低峰到矮巒，從山 邊到野地，從路旁到水岸，所能見到的，都是 一片浩浩淼淼、無邊無際的綠……

綠，是故鄉的主色調；綠，是故鄉的美風 情；綠，是故鄉的普羅米修斯！

記得小時候，我家屋背后的山上到處都 是一片片蒼勁挺拔、虬枝參天的大樹。這些 大樹，大都四五個人合抱不過來，有如一把 把大綠傘，將整個大地遮蓋得嚴嚴實實，就 連那閑悠不住的調皮陽光，也得使好大的勁 才能從樹葉縫間擠下一絲兒的光線來。

最令我難忘的是故鄉那條由綠色乳汁釀 就而成的河。她是一條豐盈的河，透明的河， 充滿著歡樂、有著強勁生命力的河。渴了，捧 一掬放入嘴里，清清的，甜甜的，很像一瓶甘 露；熱了，一個鯉魚跳水，一下子潛入水底，在 清涼的世界里遨游，驚嚇得一串串長長的水 泡在水面上亂竄亂跳，四處躲閃……

山村的男孩子很淘氣，六月酷暑，他們相 約來到河邊，一下子脫光衣褲，光著圓溜溜的 屁股，先抓一把水拍拍胸膛，然后伸手踢腿， 那一只只“小斑鳩”，也隨著動作顯示著男孩 子的偉大，喊著“一、二、三”的口令，一個個縱 身河腹，擊碎了浪花，劈斷了流水……

這可羨煞了山村的女孩子們！她們也 相約著來到河邊，祈望著用這清涼的河水洗 掉身上的臭汗，降伏身上的熱氣。然而，她 們又羞于見到村里的男孩子。山村的男孩 子卻似乎特別不害臊，看見女孩子來了，反 而挺起肚子，嚇得女孩子們連忙用手蒙住眼 睛，一個勁地叫著：“羞羞，不知丑……”

在這個歡樂無窮的世界中，在這個綠水 長流的山村里，茂盛濃綠的樹林將山村的野 性慫恿得更加大膽和熱烈，襯托得更加美麗 和俊逸！

可是，美麗的姑娘也有失去嬌美容顏的 時候。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人們被一種熱 情弄昏了頭腦，攪亂了思維，揮舞著鋒利的 大刀和沉重的大斧，砍倒了大片大片的森 林，扼殺了綠色的生命……

于是，故鄉的河干涸了，災星降臨了！ 奇特的干旱和奇特的山洪爆發極其詭秘地 摧殘著世界，旁若無人地吞噬著生靈……

孩兒們再也無法在河中嬉水，大人們再 也看不見蕩漾而悠遠的河床……

人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惋惜和憂傷： 水，離不開綠色的世界，綠色的世界釀造了 水之源頭，離開了綠色的世界，人們便要受 到自然的殘酷懲罰，任何人也抗拒不了！

于是，人們在自然生態的搏斗中重新認 識了綠，重新認識了綠的偉大和不可摧毀， 在心底深處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綠的歸來！

而綠，卻似乎特別富于良知，富于情感， 她終于經受不起愛綠、戀綠、癡綠的九連山 人的千呼萬喚，多年的艱辛勤勞，終于在歷 經劫難的今天，張開偉大的翅膀，將綠的種 子散播在河源全市2330 萬畝土地上。站在 九連山上，放眼河源大地，全市700 多萬畝荒 山不見了，代之而來的是綠，一片無論怎樣 也望不到邊的綠……

我試圖為故鄉的綠和那些為故鄉的綠 付出辛勤勞動的人們寫上一點贊美的文字， 于是與友人結伴穿行于連綿不斷的九連山 脈之間，深深被那種由綠織就的景象所陶 醉，所癡迷。放眼四望，滿山遍野的綠如詩 如畫，似錦似繡，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構成了 一片神秘莫測的海洋；側耳細聽，萬頃林濤 如訴如吟，似歌似舞，奏鳴出一曲曲美妙動 聽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