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金球

我的岳父在村里也算是個傳奇式人物了。

上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 了祖國大地。我岳父家的村子雖然地處崇山 峻嶺中，交通不便，信息不靈，此時也好像在 沉睡中蘇醒了，春意盎然。

村里人自古以來都是從事傳統農業，只 種糧食蔬菜等農作物，大都是自己想吃什么 才種什么。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后，飽 嘗饑餓之苦的村民積極性頓時高漲起來，竭 盡全力管理好責任田的糧食作物，他們似乎 覺得糧食充足就是富裕生活了。

我岳父只種了小面積的水稻。他承包了 村道邊的那一片山嶺，帶著家人開帶挖穴，種 上了李、梨、柑桔等果樹。全村人都為他的舉 動感到驚訝，他還沒餓夠嗎？水果能吃飽 嗎？畢竟那時的市場經濟還相當落后，村民 的市場意識也還非常淡薄。

果園收獲了，我岳父將鮮果挑到縣里去 賣到好價錢。不僅讓他家的生活大步提高， 還在村里率先蓋起了新房。村民為之驚嘆， 岳父家也成了當時村里的“首富”。

一年的春天，我岳父像往常一樣一早就 來到果樹林里給果樹翻土除草施肥。明媚的 陽光照耀著果樹林，花朵異常鮮艷，清香陣 陣，蜜蜂飛舞。他用毛巾擦去臉上的汗水，望 著村道上那一群群離開村莊到山外去尋夢的 年輕人。他點燃了一支香煙，沉思了。外面 是怎樣的世界？難道外面的世界真的只屬于 年輕人嗎？

過了幾天，岳父將果園轉包了。只身來 到深圳，像其他年輕人一樣開啟新的人生之 路。那年，他已五十八歲。

特區的繁華與發展讓他感到震驚，渾身 涌出莫名的激情。

外面的世界雖然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 也很無奈。幾天過后，他的激情處處碰到的 都是冷水。他四處找事做都是無功而返，他 找了老鄉又找了親戚，結果都差不多，不僅沒 能給他找到工作，還責怪他這把年紀不該出 來，勸他早點回去。他自己也知道，的確很難 找到適合他的工作，做白領？沒文憑；進工 廠？沒技術；干苦力？沒力氣……

可我岳父的性格就是這樣，選準了就不 輕易回頭。他沒有氣餒，沒有聽老鄉親戚的 勸，沒有回去。他還對人說，誰說只有年輕人 才可以出來闖蕩。他認為成功不是用年齡獲 得的，相信成功永遠屬于善于抓住機會的人。

一天，他來到工廠周邊轉悠，那時剛好是 下班時間，從一間間工廠涌出的人潮讓他感 到震撼。他靈機一動，這不就是機會嗎？

他在工廠邊租了一間店鋪，然后到工商 局辦了營業執照，忙碌了一周后小商店開 張了。

山里農民的熱情誠實很快得到了工廠務 工人員的喜愛，下班后有事沒事總是喜歡到 他店里來坐坐。我岳父也非常喜歡跟這些來 自五湖四海的務工人員交談，聽他們講家鄉 的人，講工廠的事，講社會的趣聞，小店生意 非常紅火。

后來他了解到很多務工者都不住工廠宿 舍而到外面租房。他就租了一塊地，建起兩 層簡易房屋，租給務工者居住。由于房租相 對比較便宜，且跟那些工廠務工人員關系較 好，房子幾乎沒有空過。

幾年以后，他買了一間店鋪，后又買了一 套房子。他對人說，我現在才真正在深圳立 住了腳。

后來，他把店鋪轉租給了別人，過上了 “退休”生活。

我岳父現在已經八十多歲了，回到村里 生活了。他每天堅持做三件事：下兩個鐘象 棋，看一小時書，看半小時新聞聯播。他說， 下棋能防止腦癡，看書能防止心呆，看新聞能 防止“眼盲”。

他說得也許有點道理。其實，老人嘛，充 實快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