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釗

莊稼漢產啥吃啥，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 水，靠種地吃糧食。關中盛產小麥、玉米，普 通人家的飲食自然也就以這兩種作物為主。

小麥磨成面粉，蒸饅頭，烙鍋盔，攤煎 餅，包餃子，蒸包子，炸油餅，散拌湯，蒸面 皮，打攪團，做面條，可謂千變萬化。毫不夸 張地說，關中人把面都吃出了花。單面條就 好多品種，光我本人吃過的就有臊子面，油 潑面，旗花面，菠菜面，拉面，扯面，燴面，戶 縣軟面，乾縣一口香，雖說萬變不離面，但各 有特色。這里就不一一列舉。

玉米，人吃得少，家畜吃得多，經常做配 角，主要是用來“涮肚子”——煮稀飯或當 “面鋪”用。玉米碾成珍子（玉米碎），顆粒細 小者稱之為碎珍子，米粒大者稱為大珍子， 玉米熬稀飯油香油香，是北方冬天農村最為 常見的早餐食物。家里搟面的時候把玉米 粉撒在案板上和搟杖上，可以防止小麥面粉 粘到一起，家里稱為“面鋪”，這也算玉米的 一大妙用。以前也有人用玉米做窩窩頭填 肚子，據說剛蒸熟的時候還不錯，軟香入口， 放一放，就硬邦邦不好咬，難以下咽。不過 我真沒有吃過——咱從小都是吃白饃的。

小麥和玉米都可以做一種食物，那就是 我今天要和大家諞的攪團，這種食物關中的 娃娃都吃過。有人愛得要死，有人嫌得要 死。畢竟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我不是十分 喜歡，也不是十分討厭。今天就簡單諞諞這 道家常飯。

所謂攪團，就是面糊糊。燒開一鍋水， 撒入面粉，或小麥面粉，或玉米面粉，然后用 搟面杖不停地攪拌。一邊繼續撒面粉，一邊 不停地攪拌，如此反復，直到鍋里像粘稠的 漿糊，就差不多出鍋了。出鍋可以直接裝入 準備好的菜湯碗，開吃；也可以盛入特制的 器具，制成魚魚；或者放入盤子成型，放涼了 切了涼拌再吃。

做法很簡單，和油潑面一樣沒有賣相， 但深受老陜喜愛。

攪團這種食物，軟，不用嚼，可以直接吞 入。食物本身很一般，但為什么有人很喜歡 吃？關鍵在于味道，在于隨意率性。

普通的時蔬，自家田間地頭的茄子，芹 菜，韭菜，豆角，西紅柿等隨便幾個蔬菜炒在 一起，一鍋燴就好。蒜泥加入香醋，加入香 油，香氣四溢；還有熱油滾過的油潑辣椒，都 是攪團的重要佐料。

一碗清湯水，適量燴菜，鹽醋，蒜泥水， 幾許油潑辣椒，稍微攪拌，盛入剛出鍋的攪 團糊糊，待其成型，慢慢夾適中小塊入口。 老少咸宜，一碗又一碗。雖純為素食，但營 養味道尚佳。也有人喜歡吃魚魚，如涼拌菜 一般，裝入適量魚魚入碗，加菜肴，鹽醋醬 油，蒜泥水，油潑辣椒，攪拌后食之，味蕾綻 放如花。在盛夏，涼涼的攪團魚魚會給你不 同的心飛揚。

至于做完攪團后鍋底的鍋巴，那是我小 時候的摯愛，酥脆酥脆。鐵鍋底大的鍋巴， 我可以一個人吃完。但往往是全家人手一 塊，都過過癮。有時候燒焦了，鍋巴如碳黑 乎乎，村里人就說吃了黑鍋巴會行好運，于 是信以為真，大口咀嚼，滿嘴黑乎乎，臉像個 大花貓，十分可愛。現在想想那可能只是愛 惜糧食，或者貧窮時期的一個善意謊言。

陜西好多人愛吃攪團，有人去了五星級 酒店還想吃攪團。前幾年有個笑星鄉黨愛 諞，專門錄制了一個和攪團相關的笑話，看 過讓人哭笑不得。

攪團畢竟太軟，含水多，吃了不耐饑， 所以一般只在農閑的時候才吃。農忙的季 節，還是熱干面的天下。于是攪團就成了 少有的家常飯。誰家打攪團，也就成了村 里的小新聞。

村里人見了面，寒暄幾句。

吃了么？

吃了！

那吃的啥？

今晌打攪團。

美得很！

哎，把他家的，一泡尿就沒有了。沃不 耐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