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地方老讓你念念不忘，那是因為那里有你愛的人和你的青春。

四十年前中秋節的那天下午，一個偏僻的山村，一群雀躍著沖出校門的山妹子，其中一個是才十歲的我。在我前面走著的是比我大幾歲的高我幾年級的鄰屋姐姐。她們幾個神神秘秘地在商量著什么，我只聽到她們說今晚要搞個精彩讓人關注的節目。我很興奮很好奇，央求她們也讓我參加，一個叫容姐的嫌我太小不同意，可芳姐同意了，因為地點在她家，加上平時我也很聽她們指揮的，其他幾個也只好同意了。

八時多，我們如約來到芳姐家，她家住的是棟四角樓。下廳上面有個閣樓，閣樓很寬，是我們這些好玩的搗蛋鬼的好去處。里面放有兩副棺材——大人說是為那些高齡人準備的，也有人稱之“壽木”，聽說可以為老人增壽。一副是空的，玩捉迷藏時膽大的敢躲進棺材里去，讓人很難找到；閣樓里面的一副則放滿了新衣服和款式怪怪的新鞋子。

據說姐姐們今晚要把那些新衣服偷出來，穿在我們身上，看看能嚇到多少人。我個子小，膽子也小，她們就安排我望風。她們幾個輕手輕腳地爬上樓梯，用個大袋子裝好衣服，帶著我火速跑到屋后那個偏僻的曬谷場分衣服。那些衣服特別長，我們只能每人穿一件長衫。穿著袖子長長的衣服，由高到低排著隊，學著電影里面鬼的動作比比劃劃。香姐姐還叫我們比照她的手勢揮動長袖，點子多的招姐還說不夠生動，折了幾棵帶葉的樹枝作道具 ……月光照在這群好玩的山妹子身上，那些深藍深藍的衣服發出有點怪異的光彩，地上是黑黑的舞動的影子，有點鬼魅的氣氛，我們邊學邊笑，開心的笑聲隨山風飄得很遠很遠，平日沉寂的山村夜晚好像有了很多生氣。

山村的小孩子大多是三五一群在門口的曬谷場玩的，三叔公門口有好幾個孩子在玩小摖炮，手中的摖炮一丟到地上，“嘣”的一聲引來哈哈大笑，他們玩得正起勁時，一個旁觀者發現了我們。“啊，鬼來了鬼來了！”嚇得那些孩子慌不擇路，丟開手中的玩物跑回家了。我們也被他們的喊聲嚇壞了，忙跑到遠處的角落躲起來，我們都笑得前俯后仰，開心得無法形容。正準備怎么樣嚇更多人時，身后卻傳來了三叔公他們的聲音“哈哈哈，哪個殺千刀殺萬刀的打靶鬼裝神弄鬼嚇到我孫哇哇叫，被我抓到我打死他……”。

我們躲在柴把后面，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見他們走遠了我們才偷偷走出來。

第二天上學時看到芳姐紅腫的眼，聽說她被她爸大打了一頓。我爸沒打我，只罵了我幾句，叫我以后不能再這樣荒唐了。是啊，我們穿了芳姐奶奶的壽衣啊——那是給死人穿的衣服。

后來，聽說幾個家長約好帶了錢到芳姐奶奶處賠禮了，讓她重新再置壽衣了，她家人知道我們是玩得很好的姐妹，也沒多追究了。

這事已過去四十年了，年年月月相似，可月月年年人不同，每當明月高掛時，我總會想起這件“荒唐”的童年趣事，總會生出種種的人生感慨。

作者：具小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