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釗

月圓之夜，注定不平凡。

恰逢中秋，腦子里再次閃過近期偶得之 句——“故鄉是永遠回不去的過往”。

“故鄉”是一個令人向往的地方，是中國 傳統文化中充滿了故事的聚合。兒時即能 輕松背出李白的“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 鄉”，雖是思鄉之作，但那時不過是為了完成 學習任務，或老師的作業，或父母的啟蒙，根 本不知李太白的“思故鄉”。待年歲漸長，讀 書愈多，有關“故鄉”的故事知道的就愈多。 清晰記得小學課本里的篇章：“秋天來了，大 雁南飛，一會兒排成一字，一會排成人字。” “春天來了，田野變綠了，小燕子從南方飛了 回來。”后來再高一點年級，讀魯迅的《故 鄉》，跟隨文中的“我”，在一個冬日的黃昏回 到久違的故鄉，變賣家產，偶遇“圓規腳”的 楊二嫂，還有那不再紅潤的閏土。后來讀到 更多有關故鄉的詩詞，此刻噴涌而出的莫過 于賀知章的“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 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好一句，笑問客從何處來！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鄉情”，所謂羈旅 在外思故鄉；“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所 謂夜幕下的望月思故鄉；“夕陽西下，斷腸人 在天涯”，所謂浪跡天涯思故鄉。

今晚窗外的月亮十分圓，于我有點想念 遠方的家鄉。記得大學讀劉半農的《教我如 何不想她》，那時雖然不是十分懂，但內心隱 約有一絲感傷，一絲酸楚，畢竟那是我第一 次離開了生我養我的故鄉。一個人離開了 自己熟悉的故鄉是怎樣一回事，是怎樣的感 受？經歷了才懂得。那時我剛從鄉下到城 里，從縣城到省城，雖然距離不過80 公里，但 那種陌生感曾經緊緊把我包圍。

后來漸漸適應了西安，沒幾年畢業了， 再次遠離，翻山越嶺到河源。曾幾多憧憬， 幾多向往，幾多激動，到如今逢年過節幾多 感傷。

離開家鄉，時間久了，我漸漸悟道：故鄉 是永遠回不去的過往。

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故鄉，那是我 們曾經生活的樂園，是我們聊以自慰的神秘 花園。也許那只是姥爺家的大院子，里面有 一棵粗壯的老國槐，一只黃狗，一架葡萄；也 許那只是父母辛苦攢錢買的一套簡陋的 二居室，里面有一臺充滿魔幻的電視，幾 本連環畫，堆在角落的幾個玩具；也許那 只是一個小廠子，里面有著一堆廢棄的鐵 架子，零零散散地泛著紅色銹跡的螺絲疙 瘩，一點野草。

每個人都有著故去的記憶，都有曾經的 點點滴滴，有如烙印，不可磨滅。其中有些 變成了對故鄉的最初記憶，在時間的發酵 下，在我們的大腦咀嚼中，那些曾經平淡、咸 澀、點狀的記憶慢慢變得有趣有味。正如普 希金所言，一切過去的都能變成美好的回 憶。于是一把普通的玩具槍，仿佛成了記憶 中的圣杯；一張破爛的游戲卡片，好像蘊藏 了奇幻的宇宙奧秘；一次任性的遠行，轉眼 成了人生最初的偉大探險。

是記憶成就了故鄉，是思念成就了騷 客。多少人的故鄉不過是夢中的樂園，記憶 的馨香。那個曾經的過去其實從未停留，那 個對故鄉的思念不過是多情人內心的一種 虛構。故鄉是我們永遠回不去的過往，就像 離開母親子宮一樣難以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