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何夕芝的家夜內

山海棠：“大事不好，郝書記被撤職了。

吳瑞明接任縣委書記兼革委會主任。陳立 民也官復原職，任命書很快就要下達……”

桂花：“南霸天要返鄉，窮人要遭殃了。”

山海棠：“沒辦法了，只能暫時躲一躲。”

何夕芝：“我能躲到哪里去？”

山海棠：“都替你想好了。躲到我親戚家

去，不行。他們會搜查到那里的。好在桂花 姐有個親姑姑在寶安。你就躲到她家去。”

何夕芝：“桂花姐，你待我真是太好了！”

桂花：“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咱們姐妹一 場，我不能見死不救。那個陳立民，人面獸心， 什么狠招不敢下？前次你不死，已是萬幸。”

山海棠：“快去收拾，連夜就走。”

何夕芝：“現在就走？”

山海棠：“事不宜遲，夜長夢多。”

桂花：“我們連夜趕到縣城。明天一早 搭班車去寶安。”

何夕芝：“好，我聽你們的。留得青山 在，不怕沒柴燒。”

山海棠、桂花：“對。”

何夕芝依依不舍地望著山海棠。眼眶 含滿淚水：“我走了以后，您怎么辦？”山海 棠：“我不會有事的。我跟吳瑞明是表兄弟， 他陳立民不敢拿我怎么樣。”

字幕三個月后香港

25 某街道 胡同 夜 外

何夕芝在街頭一處面包店乞討：“老板， 可憐可憐，我已經一天一夜沒東西吃了。”

老板見她講普通話，問：“你是從大陸那 頭來的？”

何夕芝點點頭。

老板拿了一大包面包給她，還遞給她一 瓶飲用水。

何夕芝蜷縮在某商店一臺階的角落 處。準備過夜。

兩流氓發現了她。

流氓甲：“嗨，好靚妹啊！”

流氓乙：“大佬，我地好內冇行桃花運了。”

何夕芝發現不對頭，轉身就跑。

兩流氓緊追不舍。

何夕芝跑進一條窄巷——是一條死胡同。

流氓甲：“睇你種跑去邊渡？”

流氓乙：“靚妹，玩下呢。唔使怕嘅。”

流氓甲要來抱何夕芝，何夕芝拼命喊 “救命，救命！”飛起一腳朝他踢去。

流氓乙飛身撲去，把何夕芝按倒在地。

一大叔聽到呼救聲，飛跑趕來。見狀飛 起一腳把流氓甲踢得連滾帶爬。揪起撲在 何夕芝身上的流氓乙，用力一甩，流氓乙被 甩了狗食屎。

二人見狀不好，抱頭鼠竄。

大叔扶起何夕芝。一看便知道是大陸 那邊過來的。

“你是大陸那邊過來的？”

夕芝點點頭。

“剛過來的？”

“兩三天了。”

“找不到親戚？”

“沒親戚。”

“哦，這可怎么辦？”

大叔想了想：“你這樣流浪很危險。不 如到我家先住上幾天再說？”

何夕芝點點頭。

26 黃文劍的家客廳夜內

洗漱沐浴后的何夕芝容光煥發，美人 一個。

黃文劍看見她從浴室出來，心里咯噔一下 （畫外音）：“怎么這么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黃文劍招呼夕芝坐下。

黃文劍：“姑娘多大了？”

何夕芝：“19 了。”

黃文劍：“有文化嗎？”

何夕芝：“高中畢業”

黃文劍：“這好辦了。”

何夕芝：“叔叔這是要替我找工作？”

黃文劍：“你喜歡什么樣的工作？”

何夕芝：“我喜歡園林工藝。”

黃文劍：“園林工藝？在香港，這可是挺 高檔的啊。”

沉靜片刻。

黃文劍：“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去找些 復習資料，你溫習一下，因為香港與大陸畢 竟不同。你去考香港大學，如能考上，最好， 我供你讀書，如果考不上，你自食其力，我幫 你找工作，怎么樣？”

何夕芝：“好，不過……”

黃文劍：“不過什么？”

何夕芝：“不過我考上了，要你供我上 學，我怎么報答您？”

黃文劍：“不需要報答。香港，大陸，都 是祖國。學好本領，報效祖國就好。”

27 河源縣五七干校 日 外

鏡頭閃過不遠處“河源縣五七干校”的 房子和招牌

一支板車車隊，在拉著輜重的石頭。

要爬坡了，山海棠停下自己拉的車，幫 助郝書記在后面推。

郝書記吃力地拉著，山海棠使勁在后 面推。

終于爬上了平地。

郝書記：“小伙子，歇歇。”

山海棠：“好勒。”

郝書記：“小伙子，我們這支隊伍，不是 叛徒特務，就是走資派，反軍干將，你算什么 呀？”

山海棠：“我是現行反革命。”

“哈哈哈……”郝書記大笑：“你還不夠 格呢。”

山海棠：“我沒事。我年輕。倒是你老， 老革命了，還受這份罪。”

郝書記：“比起當年槍林彈雨，這算什 么呀？”

郝書記挨近山海棠：“告訴你，他們不敢 再破壞這一方水土了。地委那我那老搭檔 發誓說，拼了老命也不會讓他們胡作非為。

放心吧。”

山海棠：“哦，這我就安心‘改造’了。”

28 香 港 黃 文 劍 家 客 廳

日內

黃文劍喜滋滋在喊：“夕芝、夕芝……”

何夕芝在廚房應道：“黃叔叔，我在做飯哩。”

黃文劍：“快放下，快放下。通知書來 了，你考上了。而且正是你想要的園林工 程系。”

系著圍裙的何夕芝從廚房出來：“ 是 嗎？是嗎，太好啦！”高興得又蹦又跳。

黃文劍：“不但考上，而且還是香港‘探 花’呢！妹子，你了不起呀。土生土長的香 港人那么多人，敗在你手下。”

何夕芝：“叔叔，我認您做義父吧，現在 就叫您一聲爸！”

黃文劍：“巴不得，巴不得喲！天上掉下 來一個好女兒。”

字幕一九七六年十月

29 河源縣城日外

沸騰的游行場景。

游行的隊伍熱烈而又秩序井然。他們 手里舉著紅旗，高呼“大快人心事，打倒四人 幫！”“擁護華主席！擁護黨中央！”的口號， 敲鑼打鼓，從一條街游到另一條街。

走在游行隊伍前面的，有我們熟悉的臉 孔：桂花以及她的姐妹們。

30 香港黃文劍家客廳

日內

黃文劍在客廳看電視。側身正要喊在 屋內的女兒出來看，何夕芝卻出來了，穿一 身碩士服，戴一頂碩士帽。

何夕芝：“爸，神氣嗎？”

黃文劍：“怎么回事？”

何夕芝：“這還不知道？——我考上碩 士研究生了。過不了兩年，就這樣！”說著， 轉了個圈，逗她爸樂。

黃文劍：“還有比你這更樂的。快看電視！” 何夕芝湊前一看——畫面上出現了“中 共中央一舉粉碎‘四人幫’”的文字和情景。

何夕芝（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我 終于盼到這一天了！媽肯定有救了。”

何夕芝：“我這碩士研究生不讀了，我得 趕快回大陸去！ ”

黃文劍倒了兩杯酒：“來，我們和祖國人 民一道歡呼慶祝。”

父女倆碰杯，高呼：“擁護華主席！擁護 黨中央！”

黃文劍：“不過，你這碩士研究生還得 讀，等你畢業了，恐怕就差不多到火候了。” 何夕芝在沉思。

何夕芝：“還需要時間和過程，是嗎？”

黃文劍：“太對了，我的女兒成熟了。”

何夕芝：“我現在可以給山海棠寫信了 嗎？先前總怕連累他。”

黃文劍：“應該可以了。不過，還是迂回 一下為好。先寫給那個叫......”

何夕芝：“桂花她姑姑.......”

黃文劍：“讓她轉交桂花，再讓桂花轉給 山海棠。”

何夕芝突然不說話了，她的情感實在憋 得太苦太久了，淚水奪眶而出。

31 香港黃文劍家 何夕芝的

臥室內夜

何夕芝伏在案頭寫信。

畫面上出現了回憶的鏡頭。

山海棠在她家那個破舊的小屋“失態”

時的鏡頭；

山海棠迎接何夕芝逃出那個“土牢”時 的鏡頭；

山海棠與桂花讓她逃離的鏡頭。

鏡頭由遠而近：信箋上幾行文字幾 滴淚。

32 北京某五七干校 日 內

凌玉珊和干校的老干部們正在學習。

主持人在朗讀光明日報特約通訊員的 文章：《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一工作人員進來：“凌玉珊，你去一下干 校辦公室。”

凌玉珊站立了起來，是一位50 開外的女 人，雖經歲月磨礪，飽經風霜，但仍不失精 悍、風韻典雅。

辦公室內，一領導干部遞給凌玉珊一沓 材料：“經組織研究決定，你被解放了。看看 這份材料，簽個名，就可以回單位上班了。”

凌玉珊無語，接過材料，落坐在辦公室 的一角，迅速翻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33 山海棠家 夜 內

昏黃的燈光下，山海棠在看何夕芝留下 給他的書《湖光山色縱橫談》。書內夾著一 幀何夕芝的照片。山海棠一會翻看書，一會 又盯著照片，一會又把書本合上，望著天花 板發呆。

桂花一腳踏了進來：“海棠，海棠，夕芝 有消息了，給你來信了。”

山海棠一下從椅子上竄了起來：“你，你 說什么？”

桂花：“夕芝給你來信了！”

山海棠：“真的？真的嗎？”

桂花：“唉，一對情癡！好在你還未發 瘋，終于熬過來了。”

山海棠在拆開信，手有點抖。

山海棠在讀信，胸脯起伏，淚水從他的 眼角溢出，一串串地往下流。

桂花：“能讓我看看嗎？”

山海棠把信遞過來：“對你，我還有什么 好隱瞞的。”

桂花在讀信……

(畫外音)

海棠：您還好嗎？我相信您一定能挺過 來的，正如我能挺過來一樣。

桂花姐她姑姑家，風聲也和河源一樣， 一陣緊似一陣，我想我總有一天會被揪出 來的。我只有一個選擇，逃過香港去。我 是冒死從蛇口那泅水過去的。去之前，我 思想斗爭很激烈，“背叛祖國”這幾個字壓 得我喘不氣來。但我終于想通了，這不叫 背叛祖國，香港也是中國的一部分，我出去 的目的也是為了日后報效祖國。謝天謝 地，我居然成功了。

我在這里很好。過來后不久就考上了 香港大學園林工程系，畢業后又就讀碩士研 究生。

我多么希望等我畢業了就能回到大陸 去，把學到的知識用于實踐，無愧于我熱愛 的山山水水。

親愛的棠，我們的愛，沒有過卿卿我我， 正像新豐江那山那水的自然與純凈。等著 我吧，我非您不嫁。等著我吧。

愛您的夕芝

一九七七年二月二十三日

桂花沒有哭，但在逗樂中溢出了淚花： “你們兩個，天生一對，令人羨慕死了！”

34 廣州火車站 日 外

一列從北京開往廣州的列車停靠在廣 州火車站上。

車廂內響起了列車員的廣播聲：列車的 終點——廣州站到了，請旅客們準備下車。

旅客們紛紛下車。當中就有挎著挎包 的凌玉珊。

凌玉珊走出廣州站廣場。

凌玉珊上了一輛廣州——河源的客車。

凌玉珊出現在河源縣城。

凌玉珊搭上了一輛河源—— 錫場的 客車。

35 香 港 黃 文 劍 家 客 廳

日內

何夕芝神情沮喪地坐在沙發上。

黃文劍走了進來：“夕芝，快去郵箱拿信 件呀。這個時候信件應該送到了。”

何夕芝不語。

黃文劍：“你怎么啦？”

何夕芝：“一回一回的不見有，失望。”

黃文劍轉身折出客廳。

不一會，黃文劍高聲嚷著：“夕芝，有了， 有了，內地那頭來信了。”

夕芝蹦的從沙發上跳起來。

夕芝拆開信封時和山海棠一樣，手在發抖。

36 錫場 何夕芝家 日 內 外

山海棠和桂花在打掃衛生。

桂花頭上蒙著青花頭巾，用掃帚掃蜘蛛網。

山海棠在掃地。

山海棠：“夕芝她媽落實政策了。什么 叛徒特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分明是 錚錚鐵骨的革命家。”

桂花：“她回來老家真是太及時了。夕芝 的情況趕快告訴她。見不著人，她會急死的。”

山海棠：“一見著就告訴她。不過還得 保密。”

桂花：“我知道，我不傻。”

二人相視而笑。

山海棠：“告訴你個好消息，郝書記也平 反解放了。”

桂花：“真是好消息一宗接一宗。”

一青年把凌玉珊引進了家門口：“這就 是仲達叔的家，也是你的家。嬸娘，您從沒 回來過？”

凌玉珊在門外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語）

“與仲達說的絲毫不差。”

凌玉珊踏進了家門。

山海棠，桂花迎了上去。

山海棠：“您就是玉珊嬸娘？”

凌玉珊：“是。”

桂花：“按輩分，我也叫您嬸娘。”

凌玉珊：“謝謝，謝謝。”

凌玉珊：“ 多想見到孩子。到了縣上 才知道，夕芝失蹤9 年了，生死不明。這 趟回來，就是想向你打聽一下她的消息。”

山海棠湊近凌玉珊：“嬸娘您一百個放 心，夕芝她好著哩。”說完向桂花使了個 顏色。

桂花：“我明白。我望風，你們進里屋談吧。”

山海棠帶凌玉珊進了里屋。(待續)

編劇：陳振昌（2016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