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又是一年中秋至，我不禁又想起《水調歌頭》這詞句。

忽然，我就好想父親了……父親放下手中的鋤頭，微笑著對我說：“阿青，好倦了，歇歇吧。”然后，他就蹲坐在地上，順手掏出一包煙，紅紙盒的“廣雙”，抽出一根利索地塞進嘴里，右手拿著火機，“啪”一聲點著了，接著用拇指和食指夾住煙，從嘴里拔出來，煙就從他的嘴巴和鼻孔中直直地呼出來了。

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瞳孔的亮光和滿是愜意的臉，下巴的胡茬是那樣顯眼……

原來是在夢中，我感到喉嚨一瞬間哽咽了，淚水無法抑制地涌出了眼眶，浸濕了枕頭。我趴著一動也不動，任由它像開閘的水流肆意奔涌……是的，父親，您知道嗎，我好久不見您了—— 您好久沒到我夢里來了。中秋節快到了，在那邊，您能感受到孩兒的孤獨和無助嗎？您會來看看您最寵愛的小兒子嗎？

我是個窮苦人家的孩子，我讀初一那年母親就去世了，這是我心頭永遠的痛……父親怕我們受委屈，一直沒有續弦，既當爹又當媽，含辛茹苦把我們養育，培養了兩個師范生。要知道在二十年前，這情況在村里甚至我們小鎮里都是不多的。因此，他成了 “名人”，受到鄉鄰的稱贊和敬重，他也為此很驕傲。當然，我們姐弟更為有這樣偉大的父親而自豪，也都很孝順。只是命運似乎總是喜歡跟我們開玩笑，父親終因勞累過度，積勞成疾，突然倒在了那片生他養他的故土。懷著對生命，對兒女的無限眷戀，永遠地離開了。

那個時候，我常常想，如果老天再留他老人家五年，就五年，我愿意用二十年去交換。可是，蒼天并未因此而給予我憐憫，終究把他帶走了，不顧我的祈禱和哀求。想到這些，我覺得悲傷，倍感孤獨和無助。每當此時，巨大的悲涼感總會襲遍我的全身。在這即將黃葉飄零的季節，又有誰能理解我的體會？

父親終究去了，給我們姐弟四個留下了無盡的遺憾……“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世界總是這樣，擁有的時候，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不懂得珍惜；等到有一天失去的時候，才猛然醒悟，這一切是多么難得可貴，而任你捶胸頓足，甚至痛哭流涕，也已為時太晚了。

起床出去走走，天空一片灰暗。細迷的雨屑，還是觸痛了我的臉，蒼天有淚，他也知道我的心事。走到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對面的紅燈，此刻是那樣刺目。國道上的綠燈亮著，燈的前后，車水馬龍，車窗里，有多少陌生的臉孔，隨波逐流。是啊，他們在追尋什么？我木訥地看著這一切，眼前一片迷茫……

父親生前常常對我們姐弟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在你困難的時候幫助過你的人，都是好心人，要一輩子記住，一輩子不忘懷。”涌泉相報是很難了，但至少要記住，要常常在別人面前念及他的好，嚴格來講，就是“要時時心存感恩”。父親，感謝您的諄諄教誨，感謝您的養育之恩，孩兒不會辜負您的期望，請您安息吧！惟愿在世界的那邊，一樣有您摯愛的土地，一樣有那溫暖的陽光。

■袁衍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