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村的支教生活是一本特殊的書，閱讀這本書，重溫昨日自己曾經留下的回憶。

曾經，我也是一個生長在鄉間的孩子。

冰雪消融之時，我踩著泥濘的道路上學；春暖花開之際，折一枝粉嘟嘟的桃花或是雪白的梨花裝飾我的課桌；在蟬鳴的夏夜仰望星空，渴望有一天去探尋外面廣闊的世界。

在鄉間求學的路上，我也是一個幸運的孩子。

當我冒著大雨到學校上早讀課時，渾身上下滴著水，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閆老師回家把她買給女兒的新衣服拿來讓我換上，當天小測時，我做完試卷低頭檢查時竟然睡著了，她溫柔地把我叫醒。在為中考奮斗的日子里，我的班主任、我的歷史老師，擔心我們在學校吃不飽，拉我們去他們家里吃飯，這溫馨的往事在我目前的鄉村支教生活中一一浮現在腦海。

曾經，我的老師如此愛我，如鄉親們愛護那土地里綠油油的麥苗一樣，呵護我這棵“好苗”。如今，長大后我就成了你，我不應該也如此傳遞這份愛嗎？

如今的我，每日路過一方水田，去給我的學生們上課。他們不也是那青蔥可愛的禾苗嗎？我要像老鄉們那樣勤懇地灌溉，禾苗才會吐蕊芬芳吧？我要努力照顧好每一棵禾苗。

是的，看上去蔥蘢茂盛的禾苗其實營養并不充足，他們需要更多的陽光和雨露，走近他們，你會發現，令你心痛、令你無奈、令你擔憂……

默不作聲的孩子，她的父親永遠地離開了她；左顧右盼的他，父親臥病在床，母親一人支撐著這個家，家里還有年邁的爺爺奶奶；上課時，精力總是無法集中的他，真的不會讀拼音字母，如果要認識“云鬢”的“鬢”，他只好在旁邊寫一個“兵”字；非常熱情的她，下課總是會去洗抹布擦黑板，回來再洗抹布，洗完之后再洗手，每天來辦公室很多次，笑著對我說：“老師好！”她不能完整地寫出一句話；他每日上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愿意跟別人交流，我跟他說：“你能讀出聲來嗎？”“不，我只喜歡看。”他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他們倆是智力受損的孩子，我該如何幫助他們？

我帶的兩個班，共69 名學生，大部分孩子的父母均在外地打工，分布在河源市區、深圳、東莞等地，有的學生是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照顧，有的學生一個人在家生活，有的寄宿在親戚家，有些學生去過深圳、東莞等大城市，有些學生長這么大還從未到過河源市區。

與城市的孩子相比，他們淳樸有禮，見了老師都會主動地跟老師問好。與城市的孩子相比，他們缺少太多的精神養料，他們從小缺少父母的陪伴、他們缺少經典的書籍，兩個班的學生幾乎沒有讀過課外書，我努力在這有限的一年為他們提供更多的精神食糧。

我托人帶了一套必考名著給他們讀，兩個班很快就分完了。我帶了《星光閃耀——解讀中國十大詩人》，我在課堂上為他們講述王維、蘇軾的生平經歷，課后鼓勵他們來跟我借這本書。有個學生續寫《孔乙己》，寫了近6000 字，雖然主題有點混亂，但是我還是在全班表揚了他，并且送了一本書給他。

日子從那一方水田旁慢慢走過，我看到青蔥可愛的禾苗已經吐穗，低著謙遜的頭顱。我希望我就像那一束陽光或是一滴雨露，滋潤那一方禾苗。

■劉卓云